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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含月惦记着上回淳宁郡主送了她一套头面，到约见的曲台楼前先去排了桂花粉餈，出来便见边上小摊贩在卖糖画。沈含月转头看了两眼，停住脚不走了。
银珠见状便会意上前，“老伯，这糖人儿怎么卖？”
白术迟疑小声对沈含月道，“姑娘要吃糖，咱们自己小厨房也能做，这怕不干净。”
沈含月拍了拍她的手，“无妨，买来看着玩也不错。”
那老伯便笑呵呵回她，“三文一个，若要两个只需五文。”
沈含月蹲下身认真瞧着摊子上做成的几个小人，糖浆粘稠润泽，看起来很是香甜。
沈含月想了想道，“要一个小兔子的，再要一只小老虎。”
白术面上万分纠结，她怕这东西吃了坏肚子。
银珠装作摸头发，实则贴近白术小声与她嘀咕，“放心，姑娘肯定不会吃的，平日里姑娘都不爱吃点心。”
白术稍有放心，但没有完全放下。
两个糖画做起来很快，沈含月一手一个拿着站起来，举在空中欣赏了很一会，“漂亮。”
虽说是随意碰见的小摊，手艺却意外地很不错，两只动物几笔便勾勒得栩栩如生。
沈含月眉目舒展，“这个小兔子送给淳宁郡主。”
银珠给白术使了个眼色，接着又问她道，“那另一个呢？”
两个婢子目光期待地等着沈含月开口，沈含月粉嫩唇瓣轻启，“若淳宁郡主不要，我就自己尝尝。”
沈含月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下，施施然走到了一边温声问道，“糖葫芦怎么卖？”
三人在一片诡异的沉默中进了曲台楼。
沈含月定好了雅间，谢朝宁安安静静坐在里面等着，楼内送了茶水果子，谢朝宁吃得脸鼓鼓的，圆溜溜像个小松鼠。
沈含月笑吟吟举着糖人和糖葫芦进了来，外头的冷空气和她混杂在一起，闻着凉丝丝甜滋滋的。
谢朝宁眼睛一亮，“月姐姐！”
白术替她取下斗篷，沈含月亲昵地道，“淳宁妹妹安好，外头好冷，一进来好生暖和。”
谢朝宁待沈含月在她旁边坐下后靠过去，“姐姐这是买了什么？”
沈含月把小兔子在她眼前晃了晃，“糖人儿，喜欢吗？”
谢朝宁就红着脸接过来，垂眸小声羞涩道，“喜欢的。”
沈含月将剩下的小老虎和糖葫芦在点心盒子里插好，“许久没吃过了，今日一见倒馋得紧。”
她温婉笑道，“多亏淳宁妹妹不嫌弃。”
白术将桂花粉餈在桌上摆好，躬身悄悄退了下去。
谢朝宁嘟哝着道，“姐姐不必和我这样客气，今日楼内准备了胡旋舞，我还没看过呢。”
沈含月恍然，“怨不得抬上来这么些鼓。”
她二人所在的这处雅间视野甚好，坐着便能将下头风景一览无遗。
谢朝宁舔了口糖兔子，舌尖泛起淡淡甜意，“姐姐下帖子说约我出来，还有事想与我商量，是什么？”
沈含月似刚想起来一般，“想约妹妹出来逛逛，还有便是问问妹妹，过几日可能要我做局冬猎，淳宁妹妹可愿意赏脸来玩？”
谢朝宁糖也不吃了，“冬猎？”
沈含月捻了粒果子尝尝，面上笑容不减，“不过几个年岁相仿的玩伴出去几天散散心，说是冬猎，大都也是郎君们胡闹，咱们可去一边赏梅花。”
她想了想补充道，“如果开花了的话。淳宁妹妹若有想叫上的姐妹，都可一起来玩。”
谢朝宁左思右想，“姐姐说的可是我表姐安嘉公主，可她不一定愿来啊。”
沈含月忙道，“不不不，安嘉公主不愿来也不必勉强。”
这次冬猎还要闹出点岔子的，若安嘉公主也在，她实在不晓得那阵仗该得有多大。
谢朝宁只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放心，姐姐的意思我明白的，冬猎我一定去。刚好我母亲也叫我多出门走动走动，不要整日在家里闷着。”
沈含月面色复杂，但愿郡主当真明白她的意思了。
厅堂出歌舞鼓点一拍一拍响起，胡姬脚尖点在柔软鲜红地衣上，随着鼓声举起双臂越转越快，身上的裙摆高高扬起，像一朵朵绽放的花。
沈含月便只道，“胡旋舞当真夺目。”
谢朝宁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实则心中暗暗琢磨，月姐姐头回想着做东，那怎么也要做得漂亮些，这个面子她定然要帮姐姐给全了。
*****
凌玉朔与吴为策马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地方，这本也该算原先姚家的庄子，虽说冬日里歇得早，可接连几幢屋子都不见光亮，也无半点声响。
凌玉朔下了马低声道，“不对劲。”
吴为周身也警惕起来，压着嗓子凑近，“可要敲几个门探探？”
凌玉朔蹙眉看着远处光秃秃的几棵枯木，“不必，直接进去瞧瞧。”
这片地实在不丰茂，树也没有，庄稼也未种，时不时就立着些巨大石块，远处还靠了座小山，山也是秃得瞧着可怜。
若夏日里还能有些野草，眼下却是什么都没了。
凌玉朔越走越觉得脚下土地渐渐硬了起来，不似泥土，倒像岩石。他停步顿住，使了些力用脚捻了站着的这一小片地。
凌玉朔蹙紧眉，拔出佩剑面无表情戳向地面，剑尖只在表面薄薄一层冻硬的泥土上留下了坑洞，再下面却是刺不动了。
“等等。”
凌玉朔拄着剑半蹲下身，手随意搭在膝上，捡了些浮土在指腹间揉了揉。
吴为一张大脸跟着目光炯炯瞪过来，“将军，是看见什么了吗？”
凌玉朔啧了一声，“你怎么不再大点声，直接把我震聋了多好？”
吴为甚觉委屈，“我怎么会想把您喊聋呢，将军您可真会冤枉人。”
凌玉朔深吸口气，“此处确像铁矿。”
最后一个字尾音还未落，就听后面有个人不管不顾冲向他二人。
“谁准你们进来了，不准进来——”
吴为没看清具体人影，就见个人披头散发地跑过来，他转头将人一脚踢开，那人咳嗽着跌落在地上，呕出口鲜血。
凌玉朔在他身后起身，慢悠悠一步步走近，歪头打量地上蜷起痛苦□□的人影漠然道，“想死？”
吴为挡在他身前，唰地抽出剑抵住那人脖子，低喝一声，“什么人，说！”
那人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也乱蓬蓬都铺到脸前，被剑指着分明是害怕，眼神瑟缩却还嘴硬，“不许进，这里谁都不许来。”
凌玉朔微扬下颌，吴为略一犹豫，还是将剑收了回来。
凌玉朔走近蹲下身看着她，“谁都不许进来，那你怎么能进？”
那人躲闪道，“除了我都不许进。”
凌玉朔这张脸还是很具欺骗力的，他耐心继续问道，“为什么，你是这片地的主人？”
那人愣了愣，随即理直气壮道，“是我们夫人的！”
她口中不断念着，“对，是夫人，不是你们的，你们不许进。”
她眼神骤然发狠，起身重重撞向凌玉朔。凌玉朔不避反而迎上，一把扼住那女子脖颈，她徒劳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脸涨得青紫。
凌玉朔平静又问出那句，“想死吗？”
眼见那女子眼睛都开始翻白，后头终于颠颠跑来了个胖子，“大人，大人手下留情啊——”
凌玉朔闻声并未回头只冷冷松开手，那女子无力倒在地上，他起身拔剑指向胖子，“停。”
凌玉朔眼中未含什么情绪，胖子却莫名觉得面前这人耐心快用尽了，他看着胖子道，“什么人。”
胖子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这是我妻子，她总是这样疯疯癫癫的，我也找郎中来给她瞧过，可都不见效。我便又请了和尚神婆子来家里驱鬼，可他们又说并非是鬼魂作祟，而是丢了魂。真人大老爷，这丢了魂可叫我怎么找啊。”
吴为听得满脸黑线，“这都哪跟哪啊，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扯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我看你才是心里有鬼！”
胖子吓得一哆嗦，泪眼婆娑抬头，抖着嘴唇不敢说话。
“方才你妻子口中说，这地是她家夫人的。”
凌玉朔接着淡淡开口，“夫人是谁？”
胖子支支吾吾不吭声，吴为心头火起，上前踹了他一脚，“说话！”
胖子这才瘪着嘴说了，“是我们这原先一家大户的大姑娘，不过已过去许多年了，那姑娘成了夫人，后头又没了，这户人家也早就不在此地了。”
他虽然怕，却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两位大人为何深夜来此？我家娘子精神虽不好，可话还是在理的，这庄子是有人家的，旁人不能随意进。”
凌玉朔听到这心里头明白了七七八八，他收起剑抱胸靠在一旁枯树上，“这庄子是主人家托付给你看管？你便管成了这副模样？”
他似笑非笑道，“你若再来晚些，我将这地掏空了你都来不及追。”
胖子一噎，“我生得胖，跑得便慢些，但大人您也不能随意进有主家的庄子啊。”
凌玉朔便理所当然地挑眉，“我也算半个主家，自然能进。”
胖子紧急搜了一遍自己脑子，“莫非您竟是…”
凌玉朔轻挑嘴角，“主子的夫婿，怎么不算半个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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