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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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渐稀。算上陈曦因痛经而停下休息的两天，他们一行人已经足足走了三十天了。

前半个月陈曦还是依靠太阳辨认方向，严格按照西北方向走，路上由芝麻糊闻味道来警戒。可溪水因地势起伏而弯弯绕绕，陈曦划定的路线并不会与溪水完全重合，但那次食物中毒过后，陈曦对一切食物都很谨慎，林中的野果野蘑菇不敢采，芝麻糊抓到的虫子也不想吃，只能吃熬煮的黍米粥，因此他们赶路还是尽量沿着溪水前行。

食物和水都能凑活，她最怕的其实是沙吉时间长了熬不住，虽然淘米水都贡献给了沙吉，但无论是叫唤还是抚摸叶片，这颗小苗都是静悄悄地搭着，毫无反应。就在陈曦担心沙吉是不是已经没了的第十七天，芝麻糊和她正坐在树荫下休息时，陈曦感觉有什么东西拍了拍她的背。

陈曦瞬间僵直，这种情况下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有飞虫在她背上落脚了。紧绷了半天，她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好热……最上层的药泥都干巴了，怎么还留在罐子里？”

陈曦尴尬地扣掉四分之一的药泥，只可惜陶罐还是没轻多少。不过幸好，沙吉不仅没死，还给他们带来一个好消息：再走十来天就能到灰狼部落了。也得亏是快到了，再背几天这个大筐，她肩上的勒痕都要半永久了。

沙吉对周边植物的认知远超她和芝麻糊，有了沙吉这个移动植物百科和医护人员，陈曦终于有底气在医嘱下采摘蘑菇和果子来丰富食谱了。

越往北走，乌鸦叫声越密。沙吉解释道，他们已经进入了灰狼部落的领地范围，天上的叫声正是和狼兽混居，为狼兽巡视领地的鸦兽发出来的信号。

陈曦震惊，前二十四年她对野生动物了解的太少了，她只记得狼是群居动物，会有头狼带领，并不知道野生的狼是否会和乌鸦混居。

沙吉说再走三天就能到灰狼部落中，刚好走了一个月时间。以他们三人的速度来说已经很快了，看他们带的黍米是两人一个月的量，现在看还能剩下一些。

这里的一个月是三十三天？其实在这一个多月的路途中陈曦确实发现了这片大陆和蓝星的不同之处。不仅仅是高温和时间，有很多植物动物都和蓝星上的不一样。

走了大概二十天时，他们曾经遇到一次危险。一只饿极了的半人长的兔子发现了他们。来不及震惊于兔子的巨大，兔子便眼露红光，张开大嘴，露出尖锐的獠牙暴冲过来。危机时刻是沙吉鼓足力气在兔子鼻子上甩了一鞭子，兔子吃痛，被打断动作，陈曦和芝麻糊才趁此机会合力杀死这只大兔子。

等剥了皮烤兔肉时，她特地查看了兔子的口腔。兔子的牙齿不仅比芝麻糊的长，更比芝麻糊的厚，陈曦拿了一根木棍放到兔子口中，没使多大劲儿，两指粗的树枝就轻易崩断了。如果不是沙吉拖住兔子，现在被咬断的可能就是自己或芝麻糊的手臂。

但这只兔子除了体型巨大、尖牙利齿和发达的腿部肌肉以外，其他地方都和蓝星差不多。如果这里还有老虎之类的猛兽，以芝麻糊的力量根本没办法抵抗，也怪不得芝麻糊在树林里活了那么久还只能吃虫子，不被兔子吃了就已经很不错了。

如果这里所有的兽都和芝麻糊力量相近，与巨兔这种野兽有着极大的差距，那兽族应该是需要团队协作才能猎到食物，就跟拿着长矛的原始人合力包围猎物一样。也怪不得会发展出农耕经济呢，打猎这损耗也太大了，一不小心就缺胳膊少腿的。

比起陈曦对灰狼部落的猜测和向往，沙吉更担心另一件事：“就这么把我装陶罐里背进去，会不会太显眼了？”

陈曦反问：“这里已经在灰狼部落领地范围内了，把你种在这里不就好了吗？”她以为把沙吉往这附近一插，再浇点肥料啥的，沙吉就能野蛮生长了。

沙吉的语气万分柔弱：“现在不行……我的身体状况还不稳定，连根都没长出多少来。等药泥全部吸收完，长出粗壮的根后才能栽到土里。你不会把我带到灰狼部落就准备撒手不管我了吧……”

怎么会呢？不过这个兔腿，可真腿啊。陈曦心虚地四处张望。

确认了沙吉可以挪到另外一个容器后，陈曦坚定地贡献出一个塑料水瓶来装沙吉和他的药泥。为了遮掩这个塑料瓶，她还特地编了一个能包住塑料瓶的斜挎小筐。一根独苗随风摇晃太明显，她还在地下薅了几把不一样的草，借着颜色各异的花草将沙吉掩了起来。

三天后，陈曦终于见到了所谓的灰狼部落。他们一行人趴在灌木丛中借着灌木的掩护偷窥。灰狼部落外钉着碗口大、一人高的树桩，这些树桩用草绳扎起，将整个部落围了起来，只有一处有一个缺口，陈曦猜测这个缺口应该是入口。入口两边有两只高一米八的狼兽握着绑着尖石的木柄矛警惕地观察周围，一些狼兽拎着装满果子的篮子往里走。

芝麻糊大受震撼，之前即便陈曦让他直立行走，他都是抱着能不这样走就不这样走，陈曦生气了逃不过再这样走的心理。现在忽然看到跟他一样的狼兽，反而一时接受不了，不住颤抖着翻看自己的腿脚。

陈曦不知应该怎么给他解释。之前在学校里一心只有学习，没对人的出生有什么具体感受，可毕业后她找了个糊口的工作当牛马，同班同学回家继承家业，看到他们的朋友圈时陈曦才明白了人与人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都大。不知芝麻糊现在的心情是否和她当初一样崩溃、痛苦。但日子是自己过好的，她没有放弃，芝麻糊和别的狼兽的差距并不大，只要努力，马上就能追上其他狼兽的水平。

陈曦握住芝麻糊乱刨的狼爪，强迫他镇定下来。

沙吉说兽族直立行走，就算小狼的确可以直立，但她仍然有点怀疑，可今天看到这么多直立行走的狼，她心里也五味杂陈。兽的存在只能让她更确定自己真的身处与蓝星毫无关系的地方。

缓了缓情绪，陈曦拉着芝麻糊站起，准备从林中出去。刚迈出两步，就听到不远处有一声尖利的鸟叫。

狼守卫听到鸟叫后脊背挺直，握着木矛的手爪也绷紧。陈曦看出了他们的警惕，沙吉的枝叶悄悄缠住陈曦的手指说：“鸟兽发现我们了，守卫等会一定会过来询问的。不用怕，我们先主动出去，你就说你们是流浪的兽，身上没有吃的了，想用兽皮和陶罐换一些黍米吃。”

陈曦点点头，拉着芝麻糊走向两个狼守卫。

果不其然，狼守卫见二人靠近立刻大喊：“不许靠近！你们是谁？来做什么！”

陈曦依照沙吉的话一一回答，一个狼守卫听后稍稍放松，他走上前来翻了下芝麻糊的背篓，里面果然是一点点黍米和陶罐、陶碗、兽皮。狼守卫又翻看陈曦的背篓，里面是一些经过粗略打磨的骨器和石器，再往下是一张还带着血丝的兔皮。

守卫轻搓手指，没再研究陈曦的背篓，陈曦松了口气。

守卫又指着陈曦斜挎的藤编杯套，问这是什么。

沙吉押题能不能多押一点啊！

陈曦额角冒汗，指甲抠住手心尽量保持声线不那么颤抖：“这是我在路上捡的一些草药，还有一些野草。我们俩在外流浪，经常会受伤，捡一些草药来嚼碎涂上，伤口好的快些。这些野草是我们的口粮……黍米快没了，我们怕吃完彻底没东西吃，就捡些野草来和黍米混着吃，这样一点点黍米就能吃很饱。”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一只站回了门口，另一只则说：“走吧，我带你们进去。”

陈曦稍微放松了身体，沙吉的叶片偷偷抚了抚陈曦的手背。芝麻糊一直偷偷观察狼守卫走路，见他站着不动，陈曦伸手拽着他一起走。

二人边走边看，靠近围栏处有一小片一小片粗略开垦过的田地，地上稀稀拉拉地长着一些狗尾巴草似的植物，一些狼兽握着木制的农具在翻土，农具沾了泥土，陈曦看不清到底长什么样。田地旁有几幢木屋，这些屋子非常简陋，跟沙吉的木屋相比，少了四根挑起房顶的柱子，像一个锥形的帐篷一样搭在地上，且木屋用料很少，屋顶看起来是用长草铺成的。木屋每一间都没有门，唯一的差别就是有的屋子门口处挂了一张草帘，而有的连草帘没有挂。

陈曦正在想田地中种的是不是稻子时，守卫打断了她：“你是什么兽？怎么长成这样？”

陈曦只能用曾经给秾的答案回答守卫，守卫听后有点同情：“就算烧伤后长得丑，也不能把你赶出部落啊，你还是个雌兽，难道你们部落已经连土地之神都不尊敬了吗？”

陈曦搞不懂赶走雌兽和尊重土地有什么必然联系。但她也不敢多问来暴露自己没有常识。因此只是闷头跟着守卫走。

守卫指了指芝麻糊，又问：“他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也在流浪？”

陈曦看了看芝麻糊，咬着牙答道：“他……他也是被赶出部落的。听他部落中的狼兽说，他小时候生病，病好后脑子就坏了，说话和走路都不利索。我流浪到他们部落时，正好看见他在外面游荡，我想着有个同伴也好，所以带他一起流浪。”

守卫半信半疑地问芝麻糊叫什么，芝麻糊的词汇量很少，对他们的对话一知半解，听到守卫问他，他紧张地躲在陈曦后面，颤抖地说：“什……么？”

陈曦替他答道：“他叫……胡，我叫曦。他听不太懂你说什么的。”

芝麻糊歪头。胡？我吗？

守卫又问了狼胡几个问题，他还是磕磕绊绊地只会说什么。这下子守卫信了，对他俩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三人边说边走，陈曦和守卫正聊着，后面传来喊叫声。陈曦扭头，发现是一队高壮的狼兽用棍子合力扛着一些野兽的尸体，最后两只狼兽甚至扛着一只“昂昂”乱叫的活野猪。狼兽们群情激昂，一路上都是他们的笑骂声和吆喝声。吆喝声和野猪叫声把木屋中许多狼兽叫了出来，跟在他们后面欢呼，狼兽队伍越走越近，跟在后面闻声而来的狼兽也越来越多。

陈曦拉着狼胡退开，给这只小队让路。这一队都是公狼，他们欢声笑语地走着。其中一只公狼路过时，沙吉忽然挠了她一下。陈曦用手指安抚沙吉，并试图记住那只狼兽的样子。只是这队狼兽花色大差不差，脸就更不用说了，小区里花色一样的两只狸花她都分不清谁是谁，更别说这一群狼了。唯一能区分的就只有他们的衣服，和狼胡一样，他们都没穿上衣，但下身基本上都是用草绳勒紧腰部的皮质短裙，而沙吉指示的这是狼兽腰上别着一朵黄色的小花。陈曦很好奇穿这样的短裙活动起来方不方便。

路过这一队狼兽也盯着陈曦和芝麻糊看，准确地说是盯着他们的衣服看。只不过他们急着送猎物，只是和守卫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守卫回过头来说：“曦……猴曦是吧，你和狼胡穿的这……是哪来的？”

陈曦答说自己做的。

守卫眼神亮了：“你能给我做一件吗？我看你也别去用陶罐换黍米了，你那点陶罐和兽皮换不了多少黍米的。我家正好有一些黍米，不如你给我做一个和……狼胡一样的兽皮裙，我把黍米给你，怎样？”

做衣服是可以，只是她的目标是有个落脚的地方，最好能长期留在灰狼部落生活，不是继续‘流浪’。

“我可以帮你做衣服，但我没有多余的兽皮了。背篓里的兽皮我和狼胡晚上要盖。再说了，做衣服需要很久，晚上没光，我看不见兽皮，树林中又有野兽……恐怕得后天才能做好给你了。”

守卫摸了摸下巴，然后大手一挥说：“还出去干啥！你们今天就留在我家睡觉吧！今天是祭祀日，狩猎队终于抓到了野猪来给土地神献祭，今晚可要热闹啦！首领和祭司肯定要举行庆功大会，部落内的所有兽都能分到一块肉，这下你们可以大吃一顿啦！”

死去野兽的血不断滴答，顺着狩猎队的方向在土地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陈曦不再看路上的血滴，跟着守卫向另一条路走去。

整个部落中木屋的分布是很零散的，东边一间西边一幢，但大致是同心圆状排列。守卫的家应该在部落中间地带，越往部落内走，木屋的用料更多，修的更好。

守卫在一间四壁由木头搭建，顶上盖着树枝和干草的小屋前停下。他撩起门口的草帘，头探进去看，见屋内没人，又扯起嗓子大喊：“茉！果！你们在哪！”

一大一小两只狼兽从木屋背后绕了出来，大的狼兽一过来就给了守卫一巴掌：“勇！你这只蠢狼！房里没有你就不能在田里找找吗！”

守卫狼勇摸了摸脑袋，笑嘻嘻地给两只狼兽介绍陈曦和狼胡。狼茉和狼果见了陈曦都吓了一跳，小狼果更是直接躲到狼茉的背后。

狼胡看出了狼母女的害怕和排斥，尽管自己也害怕的腿肚子哆嗦，但还是从陈曦背后站到她身前，尾巴高高翘起挡住陈曦，沙吉也用叶片轻轻贴着她的胳膊。

狼勇立刻搂住狼茉和狼果，向她们解释了陈曦为什么长这样。狼茉听后不住地用手爪抹眼睛，小狼果还是躲在狼茉背后，偷偷地看陈曦。

狼勇又解释了带陈曦来的目的，狼茉听后蹲下来打量陈曦的裤子，还用手爪摸了摸道：“刚刚我就看到了，这个裙子和我们的好不一样！猴曦，你可以教教我怎么做吗？”

陈曦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狼茉的毛发又顺又滑，眼睛格外明亮，她实在无法拒绝这双眼睛，于是同意了。

狼茉听到陈曦的回答，立马窜到木屋后。不一会，好几只雌性狼兽围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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