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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态紧急，李如临甚至来不及和三角头问清楚山魈是何方邪祟。凭肉眼看，她只感觉它和土堆是一体的，土堆像是活了过来，是一头野兽在冲刺，随时要对渺小的人类越起扑咬。
每当它前进一段的距离，最新拱起的土会因为板结而有微小的开裂缝隙，漏出土堆下灰黑的皮肤。她瞄准，但子弹射不穿，被弹开砸在岗亭的梁柱。这是李如临第二次直面邪祟，经验不足，她没有什么样本比对，但本能地感受到这一只不可名状的生物与学校给考生试手的小怪不在一种程度。
花开两朵。三角头已经拔出身上那把宽剑，轻塌亭柱飞身出去，以一个重型武器不该有的灵敏程度奔向目标。木质岗亭受力，及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坚硬的木质柱子上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
重剑连击，山魈吃痛显出了原型。
原来长这个样子。像一个灰黑色的蜡人，皮肤皱缩覆盖着细密的容貌，脸上的五官融化一般耷拉到远异于人类的状态。似人非人，站直起身时，能看出上肢那两只勉强算作是手的东西远比人类修长，指节一只耷拉到地面。
只有一条腿，靠前肢在土里游动的怪物。
可能是经验不足，初生牛犊不怕虎，亦或者该归因于李如临与生俱来的独特自信，她没感到太多慌乱，冷静的情绪始终占领高地。
26世纪的唯物主义战士不会畏惧一只连真容都不敢示众的野兽。如果左轮不行——她翻起死鱼眼格外机敏地观察局势，一手维持着小手枪瞄准防御的架势，一只脚踢开地上工具箱的翻盖，有条不紊地勾起一根长管，借助惯性攥住。
——那就来两发很贵很贵的霰弹吧。她轻易还不舍得用呢。
山魈似乎感觉得出来，二人之间李如临是那颗软柿子，于是以单足猛进向她跃过来。
长得超出想象的手伸展着锐利的指甲即将触碰到李如临的眼球，几乎是同时，她的□□传来微小的触感，险中上膛。
双发。
强大的后坐力让李如临肩头向后仄歪，不至于被山魈近在咫尺的利爪抓瞎。这把枪的近战爆发力强得可怕，可山魈身上只留下一道极小的创口，它的皮肤像一张黏软的网，将子弹硬生生拦下，半截金属壳卡在外面。
李如临蹙眉，快速撤退。上辈子因为联邦科研所的工作特殊性，她和同事多少都接触过一点儿防身技巧，不算太厉害，但也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纯脑力研究员。
她喜欢用枪，是希望无伤。但必要的时候，总可以稍稍打两下。
铅铁长管被她打横当成暂时的短棍，挡下致命一击。枪管上留下一道抓痕，李如临心疼得抽冷气。毕竟还是命更重要，她翻身，又用临时短棍打开山魈的攻击。
三角头的剑锋刚好赶到，刺入山魈命门，劲力仍未化玩，一路向下直直划穿了胸膛腹部。接着，三角头利落地收鞘，并伸手一把拉起了她，气息有些微喘，语气直切：“你没事儿吧？看上去失魂落魄。”
李如临是有点儿难受，不是害怕山魈恶心的死状，而是心疼那□□。子弹在道法世界是她的专属制品，稀有物资。她今天刚上第一天班，就浪费一颗点四五子弹和两颗霰弹，损耗是否有些入不敷出了。
粗略一估算，她默默流泪。贷款上班，拿钱换命。她都穿越了，怎么到头来却在苦哈哈上这费力不讨好的夜班。能不能给她一个发财的机会啊。
李如临走到山魈尸体面前，翻到正面，一顿寻找。三角头以为她是对这邪祟感兴趣，连道：“不带这么玩儿赖的，它是我杀的，你那点出力给它挠痒还不够，可别想着平分一杯羹啊。”
看样子山魈对三角头有些用处。而且他说的没错，自己是没怎么帮上忙。
“你留着就好，我不需要。”李如临终于在黏糊湿哒的一片触感中碰到了令她心头一喜的硬质金属，连忙像从老母鸡窝里采鸡蛋那样，温柔地把两枚弹壳捧了出来。
质地良好的黄铜需要提炼，能省点是一点。她是这么精打细算的，以后的日子还长。
三角头开始扒山魈的皮，锋利的刀刃很轻易就让匕首脱离了怪物的身体。他小心翼翼像对待祖宗一样叠好，揣进随身带的挎包。山魈皮死后不久，开始发出严峻的恶臭。
李如临隔着木桶抽了抽鼻子，呕了一下，不信邪，又浅呼吸一口，然后屏住呼吸挪到了另一头。
“你别看这东西气味不好闻，它叫山魈肌理，是巫医常用的一种灵药。在黑市报价已经七百余枚了。”三角头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在事实上独占了山魈肌理，现在再说这些有点儿像得了便宜卖乖，遂住嘴。
原来这是用来卖钱的？李如临悔啊，她刚才就应该跟这奸诈小子讨价还价。
踌躇片刻，她略带不甘心地看回尸首：“兄弟，朋友，你挑剩下的部分还有没有值钱的？”捡俩漏也行。
三角头无情道：“没了。有我能剩吗？别担心，以后还有机会。这块地方对邪祟来说挺肥美的，对我们来说也很富贵，就像……”煞有介事地想了想，“用金缕玉衣把烧鹅绑上。”难怪这岗位钱少他还干得挺积极，原来是此地有概率掉宝。
李如临仿佛能看到一只烧鹅油乎乎在玉石金线串成的网兜里打转，实在想象不出这画面有什么美妙之处。
她把弹壳丢回工具盒，余光又注意到他蹲在旁边的空地上，歪着头，圆锥斗笠后面的眼睛幽幽目视着她。见到她已经发现，他不掩饰自己刚刚偷窥的动作，大大方方说：“我在想一个问题。”
“请说。”
“你究竟是什么派别？”三角头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她早就注意到这木桶脑袋用的武器，很别致，和他从前所见派别都不一样。有些像乘风快羽，一种渝州老姥山制作的弩箭，但快羽的威力，主要是以念力催动风推送到目标身边，再用羽箭灵力射伤对手。
她编瞎话信口拈来：“我家是祖传的散修。不像世家那么讲究，没有名号。”
“喔。”散修，难怪。三角头仔细感受那个冒出铁梭子的手持铁块，没有什么灵气的迹象，可能是用了特殊的功法隐藏，有些散修大成者很讲究，不许外人窥探。
李如临收好工具箱，看了眼腕表，“快下班了。”
三角头对木桶脑袋使用的各种工具都见怪不怪了，她手上那个镯子，有两根细针能转，周围一圈儿还会发夜光。让物品自动的小机关也不是没有，比如八音盒，但在木桶脑袋这儿，每一样东西的诠释方式都让他觉得新奇。
这个木桶很有来头，尤其是她藏住真容之后，一举一动都更难观察神情变化，总觉得透着一股高深莫测的气质。男人总是对神秘的事物格外着迷。
该死，她怎么偏偏是同事。如果是对手有多好，他就能一拳打爆这个脆弱不堪一击的木板桶，揪出小姑娘的真容，好好瞧一瞧这位是何方神圣就好了。他越想越兴奋，真是忍不住手痒痒啊。
三角头眯了眯眼，“你其实挺强的，为什么刚刚不下死手？”
李如临：“啊……”
没下死手？冤枉啊，她根本没留情。难道新同事在阴阳怪气她太菜太拖后腿？疑似被嫌弃了，李如临不敢接茬，只打哈哈：“经费有限，只能用得起这些东西。以后改进。”
确实是经费有限。□□，□□，对于原先世界来说属于古早淘汰武器。她的研发方向是快克镭射定向追踪系统，可想而知，火药手枪这种机械结构武器对她而言根本不够看的。但是搞发明是真的需要钱啊。一没基础设备，二没充足原料。
三角头想，看来这只是她们家族最低端的法器。什么样的父母竟抠门至此，不舍得给闺女用点好东西。又一想，难怪木桶脑袋这里看坟，他是为猎邪祟炼药，她原来是穷的。
“要不，你在现有基础上改进一下？”三角头突然很同情她，他虽然待人热络，但一向保持不越界的状态，很少插手别人的私事，木桶脑袋是例外，“你的武器杀不死它，在里面放一把朱砂吧。朱砂辟邪，可以震碎它皮囊的防护。”
哦哦哦？
李如临眼前一亮，对喔，她怎么没想到呢？搞点儿双剑合璧的东西。
“您能再详细说说吗？还有什么？”
不知道怎么回事，隔着木桶，三角头却觉得对方应该在双眼放光作饿狼盯肉状。而且这种常识问答对话，总让他觉得熟悉，很像一个人。
“朱砂是最合理的。此外大概有艾草叶，五仙钱。不过前者要用明火，取其烟，五仙钱是法器，作铜钱剑用的，你不是剑修，恐怕用不上。”
李如临认真听着，默默在心里列出进货清单。
炼金房原材料，危！
大半夜的，还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的端木逢延没来由打了个寒噤，连忙端起茶杯猛灌两大口姜茶……吐出来，错拿成陈年累月不知道装着什么液体的烧杯了，跑去盥洗室漱口。
奇怪，她伸手开水阀时一阵犯愣，停下动作盯着掌心端详，怎么感觉财运线好像比以前短了一截？回头找张天慧卜一挂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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