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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廷的话大逆不道,可他连神女也敢背叛,这话从他口中吐出,淋雨的众人表面对容廷群起而攻之,心底却是赞同的。
神女对他们齐国皇帝罚跪,可是其他国的帝王求都求不来的好事。这代表神女关心齐国,间接证明了他们圣上日后是个好皇帝。
户部尚书骂过容廷,将傅无疾扯到假山一侧,小声劝道:“老夫看,这事咱们这些做臣下的还是装不知为好。”
圣上年轻好面,被神女罚跪虽无伤大雅,到底事关帝王威严。真要闹得宫外也知了,圣上心底对神女有了怨气,岂不是得不偿失。
傅无疾拿帕压唇,发出一串撕心裂肺地闷咳,寒星目看向远处。
是他错了吗?
难道神女并不是为度情劫而来?
神虞在毓麟宫宫门前坐了半日,神阙在地上跪了半日。
两人一高一低,看似是神虞在惩罚神阙,其实未必不是神阙有意拿自己的龙体与神虞赌气。
神虞垂目坐了许久,终于动了身,下了石阶,来到神阙身前,躬身捡起了那把倾倒在地上,沾染了泥尘的油纸伞。
她将伞遮挡在他头顶,居高临下看他,问:“神阙,告诉本尊,你要从本尊身上求什么?”
她生来注定一人,只有云榭天的大军与金山作伴,他想要的不就是权势与疆土吗?
油纸伞不大,伞面全部倾斜在了他身上。
她站在伞下,玉容一片昏黄,眉眼悲悯疏离。
神阙跪在地上,仰视着她,答:“神女曾在梦中告诉神阙,天下乱世,唯神阙可解。”
神虞微扬了唇角,躬身捏住他下颌,打量起他眉眼,慢声道:“神阙,你胃口不小,可这天下你真想要,要自己去夺。”
天下她给过他一次,这一次她不想给了。
神阙被她冰冷的手指捏住下颌,微勾了唇角,道:“神阙想嫁神女。”
神虞嫌恶地一掌将他推开,转过身道:“本尊不娶任何一人。”
她转过了身,那伞扔遮盖在神阙头顶,伞下的地面逐渐洇干水分。神阙忽然扶膝站起身,从她手中夺来伞,道:“神阙会让神女改变心意。”
那似仅是一个小插曲,连多嘴的宫人都对此事守口如瓶。
可神虞下过的诏书,与一则消息不胫而走,百国帝王听到信,抛下了政事,纷纷前往了齐国。
六月六,百国多了一个节庆日——
百国祭典。
神女下诏,此后每隔三年,将会在百国其中一国举办百国祭典,选定哪国,庇护哪国三年五谷丰登。
万里外的沥国,摄政王赢祁才得了信,大国师李靼满道:“王爷必要去趟沥国。”
赢祁一手把控朝政大权,六部尚书跪在他脚下,俯身在地。
他问:“赢厌可在她身侧?”
李靼满蹙眉道:“自从小王爷踏出寂渊,小道再难算出小王爷行踪。”
能瞒天遮卦的,只有百国神女,她若不想让他算出小王爷行踪,他请几个祖师爷也无用。
赢祁想到赢厌,罕见长叹了一口气:“本王只他一子……罢,罢,去一趟也好。”
沥国远在万里,立时动身也需一段时日,临近几国的帝王一听到信就动了身,近的已然到了齐国国门。
齐国这个四城小国,除三百年前齐国开国帝拿一座金山买了一枚玉玺后,只新帝登基后,才重入天下人之目。
可对比神女要在齐国作百国祭典,更受京城百姓关注的是,他们皇帝陛下愿奉一国之土嫁神女。
市井百姓拿百国皆知的赌注做了不少猜测,可不管从哪里看,他们齐国皇帝与沥国小王爷相比,都少了许多赢面。
神虞住入了新宫,神阙仍每日都来。神虞无心让他进宫门,故而,他常常是站在毓麟宫前,遥遥向她行礼。
离最近的燕国皇帝,自打神阙登基后,一改对齐国的仇视,主动提及要与齐国结盟。此番来到齐国,住入皇宫,几次见此怪景,拦住了行过礼,正要离去的神阙。
燕帝人过中年,大腹便便,若不着龙袍,更像是武将,笑吟吟地道:“齐国皇帝止步。”
神阙向他颔首,眼眸覆浅笑,问:“燕帝可还住得习惯?”
燕帝感慨道:“美食、美人,齐帝不愧百国凤凰之名。”
他这东道主,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准备出百间帝王殿,摸清百位帝王的喜好,让先来这几位都感宾至如归,怎能不让人称赞。
燕帝向毓麟宫紧闭的宫门看了一眼,神秘问:“齐帝与神女私下关系如何?”
他的人早先在云榭天,后又被神女赶到了齐国。说也奇怪了,他的人自打来到齐国,怕是连主子也给忘了。
他踏入齐国已有几日,他的人明明就在皇宫,偏怎也寻不到。
他有心拜见神女,可他刚踏入齐国国土,平风阁就有人警告他,要他谨言慎行。
神阙也向毓麟宫看了一眼,笑道:“燕帝都看到了?”
燕帝上下打量他一眼,啧了一下,摇头:“齐帝有所不知,六代神女喜男色,犹爱俊俏公子。可七代神女天生神骨,爱好自然与六代神女不同。”
他神秘兮兮地凑到神阙耳畔道:“听我的,齐帝明日换个装束。”
他说罢,一指自己,自豪道:“齐帝别看我现在老了,年轻时六代神女都叫我玉面郎君。”
他向神阙一阵挤眼,小声道:“我年轻时经过,齐帝明日换身白袍,再叫几个丑陋的奴才在一旁候着。齐帝这样的人中龙凤,只需多站上几日,神女不会不心动。更何况齐帝这样的身子,一旦得了神女宠幸,必能生个女儿。”
神阙被他一串话噎得唇角笑意僵硬,他艰涩道:“燕帝怕是误会了。”
燕帝顿时冷了脸,问:“怎么,齐帝是看不起朕,还是看不起燕国?!”
毓麟宫的神女,身上有他一半骨血,若非碍于自家女儿身份贵重,他这做父皇的怎舍她一人住在云榭天。
昱国皇帝打一侧走来,上下打量神阙一眼,冷冷一笑:“看来,齐帝也是不卖朕昱国的面子了。”
他又看燕帝,扶了扶腰间佩剑,冷笑道:“朕从不记得六代神女叫过燕帝玉面郎君。”
神女亲口向他承诺过,她神风自此后,爱的只有他一人。
神阙顿感头疼。
他怎忘了,百国百位皇帝,七十三国帝王认为七代神女是自己骨血。
他忙道:“朕拿齐国之土保证,七代神女的身世绝无假。”
他虽没见过师傅,却可以保证,师妹的确是六代神子亲生,真说与山下有什么关系,那也是与烨国。
两国皇帝对他话充耳不闻,一起握紧了腰间剑柄。
近二十年百国混战,国与国之间的兵戈相向,大多是为争云榭天神女到底是哪国皇帝的亲生女儿。
身为当事人的六代神女早已故去,神虞在此事上不否认、不澄清,很大程度上也算默许了他们的争执。
神阙作为东道国主,自不能让两国帝王在自己国土上大动干戈,道:“二位,你们若真有疑问,何不亲自去问神女?”
他顺手一指毓麟宫。
毓麟宫宫门高筑,朱漆大门之上,黑底鎏金的匾额以草书上书着:毓麟,两个大字。
那草书字体,奔逸洒脱,无规无距,以道入象,一眼望去,大道蕴含其中,玄妙莫测。
两位皇帝只看一眼,一起松了剑柄,对视一眼,彼此会心一笑。
有些话骗外人还成,他们可没那个胆子真进去问。有些真相,他们谁也不想真知道。
毓麟宫门后,神虞负手而站,一身神威。
自从烨帝去世后,红拂与绿梧早已习惯了她这身威势。
可习惯了是一回事,因她一身威势,下意识地敬畏她,又是一回事。
两人站在她左右,心底暗叹不已。
而今的百国帝王,在神女眼皮底下再无什么秘密了,就连她们也心惊神女的手段高明。
平风楼的人无所不在,或是哪位皇帝的妃子,或是民间酒肆里的一名平平无奇的店小二。
她们或老或少,平日隐匿于朝野,藏身于世,不见麒麟令,就连彼此之间都不知各自扮演的身份。
而从云榭天的一根线,串联起整个百国,神女仅用了十年。
一门之外,神阙带着和好的两国帝王离去后,神虞也就折返了回了殿。
她不见神阙,可神阙若来,她总会站在门内看他。从他到来,到他离去,他或许从来不知,她在门内看着他。
她夜间少眠,而今百国无事,她闲暇了,也会去望月台。
望月台极高,站在高台上,足矣俯瞰整个齐国皇宫。
她除看天象外,视线难免多看龙宫几眼。
起初红拂跟着她,也没看出什么,可这世上唯独是情,从来藏不住。
红拂站在她身侧,哑声道:“神女若想见他,属下可带神女去龙宫,不惊动任何人。”
神虞视线落在一片漆黑的龙宫,想了一下,还是颔了首。
龙宫熄了灯,龙榻前守夜的太监无声打了个哈欠,悄然闭了上眼。
深色的帷幔,被一只玉白的手掌撩开。
神阙身上覆着锦被,睡得很深,俊逸的眉眼,安睡时有了几分孩子气。
神虞在他面上拂了一下袖,这才坐在他身侧,静静地看着他。
他眉很是浓密,长入鬓角,紧闭的眼帘,低垂的睫毛搭垂在下眼睑的褶皱处。
神虞伸出手,在他眉心捏出一道竖立的褶皱,轻声道:“这样就更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