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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含月到偏厅未坐多久，老太太便面上一团和气地慢腾腾进了屋，秋妙淑低着头跟在她后头，看着很是规矩。
来请安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也就是一起坐着说几句闲话，老太太还惦记着秋妙淑这档子糟心事，没说两句就想打发人走。
“我知道你们都是有孝心的，近来天也凉了，往后隔五日来请安即可，不必太折腾。”
秋妙淑心思明显不在这上头，她与沈韶两个暗中瞪得乌眼鸡一般。
沈含月可来了兴致了，她捡了个果子奇道，“今日这点心送得应景，同四妹妹脸蛋一般红呢。”
沈见棠低头，抿唇轻轻笑了出来。
沈含月满眼戏谑，“四妹妹可是觉着热？”
沈韶眼睛都快要喷火，她那是气得，她不阴不阳地回道，“不劳三姐姐操这份闲心，祖母，孙女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
老太太心里堵得不行，一点不想看见这几个冤家，“你们两个也跟着四丫头回去吧，各自都消停些，记住了？”
沈见棠一门心思地绣自己的嫁妆，沈含月听出是在说他们三房，沈含月却不想走，她面色恳切道，“祖母，今日我也有一事想与祖母相商。”
沈韶瞪着她，“什么事？”
眼见着老太太面色愈发不好，沈见棠拉过沈韶到一边，“祖母，那我与韶妹妹先退下了。”
老太太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皱着眉问沈含月，“你又想说什么？”
沈含月无辜道，“我想说的东西其实也与秋姨娘有些干系，昨日韶妹妹哭得伤心，我心中担忧，便去她屋内劝了劝。她情绪不稳，只翻来覆去说着什么，姨娘，银子的，我就想起桩事来。”
秋妙淑似要扑上去将沈含月撕了，怪不得，她说沈韶怎么想起来去找老太太，原来是这小贱蹄子去挑唆的！
老太太绷着脸，不见一点笑模样，“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沈含月便怯怯开口，“姨娘那日给了我对牌，我便去查了趟铺子，想着认认掌柜。谁想到却见了秋姨娘的弟弟在里头，威胁掌柜要银子去放印子钱。”
“印子钱？”老太太一时还未转过弯来，“你说的什么…”
她一转脸见在地上跪着的秋妙淑，面色惶惶盯着沈含月，老太太便知不好，一颗心沉沉落了下去。
秋妙淑有些怕了，看着老太太求饶，“老太太，这都不关我的事啊。”
老太太眼前一黑，半晌喘不过气来。
她顺手就将茶盏扔到秋妙淑脚边，当真是气急了。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今日必叫定儿将你赶出府去！”
这回真是给老太太气狠了，元妈妈去扶，老太太身子都在抖。
“这、这，老太太…”
秋妙淑慌了神，进府这么多年，她还未曾听过老太太生气到要休弃了她。
老太太一拍桌角，高声怒斥道，“你原也不能算作正头的主子，从前都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给你做脸面，你既自己不要脸皮，那县伯府也再容不下你这等歹毒妇人了！”
地上茶盏咕噜噜滚了两圈，来回晃着停下了，茶水茶叶淋漓散了满地。
秋妙淑傻眼跪在地上，想开口又不敢。
沈含月觉着这场景仓惶得和她从前一样，前世县伯府在夺嫡上做了墙头草，待璟王将太子打压下去后才想着去讨好，可摇摆不定两头暧昧实算不上君子所为，璟王自然看不入眼。
沈含月不想嫁给璟王，县伯府中有沈定任户部尚书，天下未定，余氏自己吃不下整个朝堂，璟王不得不给些面子。她知道璟王松口侧妃之位是戏耍县伯府，那是她头一回大着胆子驳了长辈的心意。
那时应是比现在更狼狈得多，前厅坐了满堂的人，只她跪在中间。
沈含月似是被这场景吓着了，她小声宽慰老太太道，“说不准姨娘也不知情，我也是碰巧见到的。”
老太太心急火燎，没听出她话里话外的煽风点火，只紧紧盯着秋妙淑，“你放了多少了？”
秋妙淑支支吾吾，“也没有多少，是近几个月刚起的心思，都是娘家兄弟的主意，我并未参与。”
老太太狠狠骂道，“混账东西！你娘家无权无势，没有你做倚仗怎么敢去放印子钱？你是沈家的人，若被朝堂上哪些朝臣抓了把柄，你要我们沈家怎么办！”
秋妙淑觉得冤枉极了，“此事我当真没有参与，我弟弟他也不是傻的，不会什么人都给做。”
老太太气得连连冷笑，“我说你是个傻的你别不认，上京城是什么地方，天上随意掉下个瓦片都能砸死五个京官。沈定身在户部，你是觉着除了他，朝上再无人盯着户部尚书的位子？若有这个心思，什么证据找不到！到时别说是你，也别说沈定，你的女儿，昭哥儿，咱们全家都要跟着遭殃！”
话在前头秋妙淑还犹有委屈，后头提到了沈昭便真心实意地慌了。
“那这可怎么好。”
老太太斩钉截铁道，“不要再与你娘家来往了。”
秋妙淑舍不下家人，还想着要求情，“叫我弟弟把手上的人都断干净不行吗，那到底是我娘家…”
老太太冷眼瞧着，实在懒得再与她争辩，“蠢货。往后秋家再来人上门通通打出去，看好秋姨娘，叫她在自己院子好好待着，不许随意走动。”
这是要禁她的足？秋妙淑心里不好受，“老太太…”
沈含月见这两人把戏都要唱完了，不得不出声道，“祖母。”
沈含月一脸的欲言又止，老太太心下不耐，“说。”
沈含月便忸怩小声道，“秋姨娘是拿我嫁妆铺子的钱去放印子钱的，这似是不太合规矩呢。”
老太太无言以对，半晌长叹口气，又对秋妙淑恨道，“你若再惹出事，也不必赶出府了，直接打板子打死了事！”
老太太开了私库，将欠给沈含月的银子补上了，沈含月也没趁机多要，见好就收。
银珠捧着匣子闷头跟在沈含月后头，“姑娘方才还敢开口要银子，奴婢瞧着都怕。”
沈含月倒不觉其他，“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银珠想了想道，“这倒也是。不过老太太脸色好吓人，我怕姑娘也挨责罚。”
沈含月进了自己院子就开始寻纸笔写请帖，她写簪花小楷，这帖子要下给淳宁郡主。
白术见了便道，“姑娘想同郡主出去玩了吗？”
沈含月摇头，“在金满楼时，我与郡王和特勤约好了要冬猎，我看这几日也就要落雪了，帖子此时下便正好。”
银珠来了精神，“姑娘都要请谁？我和白术姐姐可都要去，别想把我们俩撇下。”
沈含月一字一字写得认真，“自然，去年冬猎是圣上下令办的，在山上住过几日还泡了汤子，足足玩了十日才回宫。”
她将最后一笔写完，将纸拎起来轻轻吹了吹，“不过那是过完年才去的，今年必然是没有了。”
白术趴在桌边看着那纸，“或许今岁圣上也想去呢。”
沈含月对她眨眨眼，“若今年还有，那咱们便再去一次，可不就赚了？”
白术便不好意思了，“姑娘！”
沈含月将帖子小心收好，递给银珠道，“你亲自去一趟长公主府，就说，我与郡主一见如故，自上次一别心中总是分外想念，不知郡主心中可还惦记我？”
银珠琢磨这话有些不对味，“这不像下帖子，像会情人。”
沈含月点了点她鼻尖，“快去吧。”
沈含月看看天色，“咱们也动身吧，若回来得早还能赶上午饭。”
白术紧忙将披风给沈含月系好，“怎的这样急？”
沈含月道，“刚要回一大笔银子，我要花出去些心里舒坦。”
白术便喊外头婢子去寻小厮套车，她急忙忙塞些小东西进鱼袋里，“姑娘要买什么，使唤人到府上就好了呀。”
沈含月眼见着她装了手帕又装手炉，忙得团团转还要找油纸包两块点心，沈含月便按住她的手恳切道，“不用带这样多，我们很快便能回来。”
白术停不下操心，“可若耽误了一时半刻那怎么好，带上只以防万一。”
沈含月无可奈何，白术自小就是这样的性子，必得将万事都思虑周全才能放下心。
白术没有多问，沈含月出了门便兀自犯愁。
今年冬日漫天飞雪，可上京各户人家都沉醉在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待日子渐渐难过起来才想起来要屯粮，那时可没有那么多米供人吃了。
沈含月要趁着米价未上涨，尽可能多地屯到自己庄子里。
钱掌柜日日雷打不动地早早开铺子迎客，这几日没有人搅事要钱，生意倒还算过得去。
沈含月扶着白术的手下了马车，钱掌柜认出县伯府的车架，见沈含月从里头走出来，直勾勾瞪着她好像见了鬼。
沈含月便不动声色皱了皱眉，“钱掌柜贵人多忘事，几日不见，便不认得我了？”
钱掌柜连忙躬身将人请进来，“不不，沈三娘子快快请进。”
沈含月踢开帘子进门，回头便淡淡吩咐店中伙计，“将门关了吧。”
铺子刚有起色，又要闭店，那伙计弱弱看着她，“啊？”
沈含月便听了步子，侧目挑眉，“啊什么啊，关。”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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