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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后的我总是竭力避免想起待在幼儿园的那段时光。
生活教会我在那样的年纪不知不觉间领悟了痛苦,而我不知道该不该感激。
先把话题扯回来。小时候的张一一是一个愚蠢木讷又不讨人喜欢的孩子,幼儿园的老师不喜欢她,小朋友们倒是不经常欺负她,在还没发现她很好欺负之前。
我寄养的那户人家里只有奶奶一个人住,她上了年纪,腿脚不是很好。她给了我从未感受到的陌生情感,她关心我,发自内心的疼爱我,在她的身边我感受到了爱。
我的邻居也是一户友好的人家,她们时常会给我塞一些吃的。只是她们的孩子太调皮,每次我过去的时候都会揪我的头发。
我不喜欢那个调皮的男孩子,但是周围除了他也没有跟我玩耍的同龄人,在孤独的驱使下,我们成了玩伴。
说是玩伴,其实我总是处于一个被戏耍的位置上。每当他惹我生气或者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让我恼怒时,就会嬉笑着跑开,我追不上他,只能自己气恼着。
他实在是一个令人厌恶的存在,但在没有唆使我偷东西之前,我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可恶。
他教我趁小卖部老板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拿起一根棒棒糖藏起来。我以为这是游戏,但我不太敢这么做,我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行为是错误的,但我莫名心虚。
鬼鬼祟祟的我们被抓包的时候,他忽然把棒棒糖塞到了我的手里,自己跑掉了。
我茫然的被小卖部的老板拉扯着去找奶奶,他大声且愤怒的跟周围的大人数落我,我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涨红了脸,莫名感到羞耻。
我以为我做错了什么,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很害怕的哭着,我看见了那个男孩子,他躲在人群的后面看着我。我意识到了他的可恶,就在这个时候,意识到了不懂事的小孩子是有多么的可恶。
知道了我偷东西的事情,奶奶的样子看起来很伤心,她没有责骂我,她很痛心的告诉我,“乱拿别人的东西就是偷,偷别人的东西就是小偷。当小偷不好,会被抓起来的。你那么聪明,长大以后当个有出息的人,好不好?”
我一点都不聪明。奶奶是第一个说我聪明的人。
我觉得我好笨,蠢笨得可怜。
我不知道我是因为我的愚蠢哭出了声,还是因为莫名觉得委屈。
我不再理会那个男孩子,他是个讨厌鬼。每天一起坐校车去幼儿园的时候,我就坐的离他远远的,也不搭他的话。
那么几天下来,他好像生气了,终于有一天他指着我大声的跟车里的小朋友说,“你们知不知道,张一一是小偷。”
“她会偷东西。”
那一瞬间莫名的羞愤涌上了我的心头,我感觉自己就像出门没穿衣服,大家都瞧着我看,此刻我却很想跑回家拿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我带着哭腔的辩解道:“才不是,是你……”
他打断了我大声的说,“明明就是,我都看见你被小卖部的老板抓住了……”
他这么嚷嚷着,却不肯看我的眼神,绘声绘色的跟他们描绘当时的场景。
我一直哭着,但哭泣不会让人看上去觉得可怜,反而坐实了这件事情,是当着大家的面被揭穿了,感觉到丢脸才哭出来的。
开车的司机不耐烦的让我们安静,于是车子里只有我的哭声,我看着他,他没有看我,转头跟别的小朋友嘀咕些什么。
在这之后,我的性子渐渐沉闷了下来,小朋友们没有排斥我,但是他们总是时不时的拿这件事开玩笑,取笑我。
有时候觉得人真是奇怪,把一个人弄得不开心自己仿佛才舒服,而这样的行为小时候就有了。
有一天我从教室外面回来,发现我的桌子上放了一盒蜡笔。
我当时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盒蜡笔,但我做了一个糟糕的举动。我好奇的把这个蜡笔拿在纸上涂涂画画,直到一个小朋友把老师叫过来,指着座位上的我说,“老师,张一一偷我的蜡笔。”
我再一次陷入了茫然跟疑惑,我迟钝的知晓了一件事,别人丢失的东西被我找到的时候,要还回去,不然也是偷。
可是,我觉得我不是偷,我只是发现了我的桌子上忽然出现了一盒蜡笔,无知的使用了它,不知道归还。
我笨拙的想要跟老师解释,我满脸通红,小朋友们围着我乱七八糟的说着些什么,那个丢失了蜡笔的小朋友一个劲嚷着我偷她东西。
我相信老师也认定了我是小偷,她懒得理会我。
她把我的手用胶带绑上,罚我站在讲台,诉说我的罪行,让我当众跟那个小朋友道歉认错,然后罚我就这么站了一天。
课间的时候,他们经过我的身旁互相打闹,随意的进出教室,而我就这样站在讲台,没有人理会我的话我还好一些,除了有点尴尬跟不自然。
很难过的是,我的眼泪告诉我,我还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也许一开始我不应该动那盒蜡笔,但我从没有想过要偷它。
小孩子在大人眼里是没有自尊心的,但是那一天我确切的明了我的自尊心被抨击的支离破碎,丢失在了被胶带绑上手的那一刻。
我被钉死在了名为小偷的耻辱柱上,没有人愿意听我的解释。
因为,“解释就是掩饰。”
我回家的时候心情是沉重胆怯的,老师一定打电话通知了奶奶,我让她失望了,但我也不想解释了。
当完了小偷以后,大家再认为张一一是骗子该怎么办。
我没有想到那么远,但我已经意识到解释是没有用的东西,而且解释会让人变得疲劳。
总之我回去了,我做好了被痛骂一顿的准备。但是奶奶没有说我,她用粗糙的手温柔的摸我的脸,递给我一盒蜡笔。
“以后娃娃想要什么跟奶奶说,我们不拿别人家的东西好不好?”
我抱着那盒蜡笔,怔怔的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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