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鎏金错银的横刀却未出鞘,“还是说,尔等想试试定远晏家的穿云箭?”
他说“晏家”时下颌线条骤然紧绷,如同压抑着某种深入骨髓的痛楚。
姜渥丹望着这个男人,与她想象的欧美肌肉男不同,他肩宽却精瘦,两颊微微凹陷,剑眉星眸有一丝少年气,不过气势仍无比威猛——总而言之,是个中式大帅哥。
她瞧着他,突然脑子里窜出来哪门子史书的记载:光福年间,定远将军晏慎之因贻误军机被夺爵,与其子嗣流放戍边。
眼前人粗麻短打难掩挺拔如松的脊梁,指节却布满木刺划伤的新痕。
他握缰绳的姿势带着长期使用某种长柄工具的惯性,左手拇指有被刨刀削过的旧疤——他是个左右手都通用的木匠,且经常制作精密部件。
苍厥为首者乌丹稍顿,却仍咬牙硬撑,冷笑道:“我等数人,你却孤身一人,劝你莫趟此浑水,惹祸上身,只怕悔之晚矣!”
男子闻言,淡淡一哂,眼神愈发深邃。
雪亮刀锋出鞘的刹那,姜渥丹嗅到木香混着铁锈的血味。
苍厥人挥刀斩向男子左肩,却劈中半截青黄竹筒,正是他别在腰后的木工量器。
“漠北的狼,连榫卯都咬不碎。”男子腕骨轻转,刀挑起突厥的五寸铁锤,猛力一拽。
乌丹踉跄半步,颈侧赫然抵着支棱开的竹片,锋利断口沾上略微鲜血。
风卷起男子散落的鬓发,露出耳后黥着“戍”字的疤痕。
“破军星……”有人认出了男子手中的那把刀,用苍厥语惊呼,自己的刀刃却当啷落地。
有人面如死灰倒退三步:“四十年前碎虎符退万军的晏慎之,不是早就葬身狼腹了吗?”
乌丹的弯刀在沙地上划出痕迹,鹰隼般的眼珠盯着男人腰间鼓起的箭囊:“如今金狼旗钉在乌角岭,晏家人如今打算用穿云箭毁约开战吗?”
男子愣住片刻,随即横刀入鞘。
乌丹见男子无意再战,弯刀突然指向姜渥丹,说道:“漠北买卖讲究诚信。”
他将刀柄重重插进沙地:“那丫头是我等从贩子那买来,你要么付起十匹绢的赎身钱,要么让这丫头的血浇透你的松脂!”
原来这苍厥首领是伪装成商贩,是为买……她?
为什么?
姜渥丹思索。
“一两银。”男人摸了摸刀鞘。
“你当打发乞丐……”乌丹挥刀要劈,刀刃却撞上一根横道的长线,河滩卵石下突然弹出三枚竹夹箭。
这是姜渥丹提前布好的陷阱,如今只需火石引燃长线就可以将所有苍厥人包围。
可是,那火石不一定能用。
怎么办?赌一把?
但那乌丹见自己落入陷阱,赶忙道:“一两就一两。”抬手接住男子扔来的碎银。
然后他啐了口血沫策马离去。
苍厥人远遁,山林间重归寂静。
男子俯身递来水囊。
“多谢壮士相救。小女子姜渥丹,感激不尽。”姜渥丹仰脸接过饮水,她特意让设置陷阱时落下的额角淤青映着月光,更能惹人生怜。
这具身体确实生了副好皮相,杏眼琼鼻透着江南烟雨的柔婉,最适合让男人想起深闺里需要呵护的菟丝花。
男子却皱眉避开她的目光:“晏邦彦,不过是个山野村夫,不足挂齿。前方五十里有军屯,某可护送你归家。”
原主逃婚遁走,回去岂不是送死!
姜渥丹眼珠子一转,开始演戏。
她突然拽住晏邦彦的衣摆,又缓缓攀上他的手掌。
她的泪珠顺着鸦青发丝滴在他手背,她能感觉那层剑茧细微的颤动,“郎君既买下我……”
晏邦彦看着她哭红的眼睛,虽心软,但又觉得此女身份不明恐成祸害,可是她确实过分好看,像儿时祖父给他买来的金丝雀。
“姜姑娘可知晓。”他抽回被攥出月牙印的手掌,“晏某养不起闲人。”
……是她演技不行,打动不了观众吗,无聊,装都不想装了,下次再对着镜子练练。
她回收了自己沁出的小泪滴,叹了一口气。
她见着河面忽然漂回来半截箭杆,用脚尖勾起递给晏邦彦:“穿云箭第三道尾羽该用红隼翎,郎君拿沙鸡毛充数,怕是连乌鞘岭的麻雀都唬不住。”
此时夜风穿过芦苇荡,惊起栖息的寒鸦。
晏邦彦被她这番说辞震住:“你这细皮嫩肉的城中丫头怎这都能看出来?”
他对上她那一双波澜不惊的墨玉眸。
晏邦彦不接。
她把那箭杆往地上一/插,说:“郎君可知,破军星今夜当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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