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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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一起吃饭行吗？我想和宙一起吃饭。”宇淡定的说道。

无诤想一下，晚上得和外公和那群老古董们一起吃饭，这是早说安排好的行程，可是看看小宇，她又不忍心拒绝，可是答应，抬头看看秦岭，她摇摇头，“对不起，晚上我有安排，不过，小宙还是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吃饭，让我想想，过几天吧，过几天我没那么忙了，我请你吃饭。”

“我给你请了一个中医，过几天去看看吧！”秦岭有些有气无力。

“谢谢！如果晚了，宙可以住您那，当然如果您不方便，打个电话给赤木君，他会去接他回来。”她笑了笑，看向了赤木，“赤木君，把宙放下来，让他跟他爸爸回去。”赤木小心的举起手，把小宙放在地上，宙还在他怀里赖了一下，赤木用自己的鼻子顶了宙的鼻子一下，宙在他怀里扭动着胖乎乎的身体，看上去他们真的很亲昵。还好这一楼被他们包下来了，不然这么一群人站在走廊上，怎么看都觉得奇怪得很。

无诤转动轮椅，想想，“秦市长，那几张图我看了，原则上没什么问题，我会拿给外公看，不过最后的决定权在外公手上。”

“哦，那个……把老三厂原有的风格把握得不错，我相信足利先生会喜欢。”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无诤看着他，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看到他这样的笑容，自信、而且骄傲。是啊，以前他在谈起宇时也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她的心被刺痛了一下，笑了笑，转动轮椅回房去了，她甚至没和宇和宙说再见。

晚饭时，她顺便和大作谈及了设计的事，大作倒是很意外，没想到市府的动作这么快，意向刚刚提出来就送来设计样稿，诚意倒是很让人高兴，饭后便一起看了那几张图，无诤陪待在旁，老人很认真，拿着放大镜一点点的看着，思索着，无诤也就跟着再看了一次，老三厂小时候她也去过，不过印象不深，不过记忆中似乎有一栋小楼在树丛中很是漂亮，不过也记不起到底是哪个厂看的了。图纸上她再次看到了那栋小楼，她不禁指向了那，“外公，这是哪？”

“你不知道？”

“记忆不深，不过有印象。”她实话实说。

“我的家，你妈妈出生在这小楼里！这个设计师不错，他保留了这栋小楼做咖啡厅，让游人能在里面休息一下，你看只做小小的改变，可是小楼的外观都还在，这样也保住了周围那些树，你外婆当年种这些树也花了不少时间。”

“您的家？”无诤没想到老人会把住了几年的地方叫做家，她以为在日本那座豪华的宅第他才会认为是家呢。

“奇怪吗？这房子是我按自己的心愿盖的，里面的东西也是我从英国带回来的，你外婆也不用回去和我母亲相处，那几年她很幸福。后来她一直说想回来看看，说那几年她最幸福。”大作微微的笑了起来。

“幸福？”无诤更不解了，甚至于有些生气了，他竟然会在侵略别人时感到幸福？外婆在别人的地方种花养孩子，还会觉得幸福？她都不会为穿着军装的丈夫担心吗？他怎么都在人家的地方，总会有抗日的人来杀他们吧？

“你们都没有幸福过吗？我喜欢这些设计，你去和那个笨蛋说，我同意了。对了，让他把设计师请来，我想和他谈谈。”

“设计师死了十多年了，您见不到了！”她叹了一口气，小心的收起了图纸，十多年前的图纸，他还收得这么好，还真是有情有义。

“你真的喜欢那个笨蛋吗？”

“没事我回去了，明天还要早起。”

大作呵呵的一笑，捧起茶杯喝了起来，他也不想追问，这让无诤反而有些奇怪，看着外公，“您笑什么？”

“我以为你对我的事永远也不会上心，看来也不是！”老人又笑了起来，像个老小孩。无诤懒得再问了，转动轮椅向外走去，老人抬起了眼帘，“无诤，看看窗外！”无诤本能的看向了窗外，已经是满街霓虹了，还是让她看市府的建设吗？中午不是已经看过了吗？夜景会好看一点吗，不过似乎是有些不同，城市的灯光和色彩勾勒出了一个光彩照人的城市，让人觉有人专门设计了这些灯光。

“他好像对城市规划很有见地！”无诤笑了笑。

“因为爱！”老人微笑起来，“因为爱这个城市，才会这样费心的在设计。可是这是要花很多钱的，五年，做了这么多事，得花多少钱？即使是西方世界，他们也不可能国家投资这么多钱。向银行借，拿什么还？让政府破产？我这些天注意了一下这些事，结果你来猜！”

无诤摇头，她猜不出来，她想不到一个政府也是要经营的，想想也对，什么事都要用钱，他的钱从哪来，即使有这么多钱，他有权利使用吗？她可比外公更了解中国政府机构。

“他没有花过一分钱！”大作笑了起来，笑得很灿烂。无诤愣住了，怎么可能！一分钱也没花，他拿什么做这些？

“看到这个结果，我吓了一跳，于是让赤木去深入调查，这是结果，你自己看吧！”大作从茶几下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了无诤，无诤仔细看了看，很简单，政府只提出意向，向全省招标，谁出钱、谁受益。不过说来容易，这么做得经受多么大的压力，即使是日本只怕也没人敢这么做吧？

“这么大胆？”

“所以他也不适合官场，也许你如果喜欢他的话，最好带他走。”大作深思的看着孙女。

无诤看了外公一眼，想了一下，“他也许不适合做官，不过他是做生意的好手，想法很大胆，做事很有魄力，更重要的是，他和您是同专业，他也许比我更有担起的能力对不对？”无诤也不第一天认识外公了，他们对视了一眼，大作笑了起来，摇摇头。

“你还是学不会信任我，真是遗憾！其实这些优点赤木也有，赤木做事很踏实，为人很厚道，守成最好。还有就是他对你和小宙都很忠诚，是个好的夫婿人选。可是你喜欢秦岭，因为你喜欢，我才会有这样的建议，我不想你变成你妈妈第二！”

“妈妈？”

“是啊！真子从小就很聪明，她喜欢工厂，所以她学了机械制造专业，她升学一直是自己的主意，她那时甚至比你舅舅更让我得意，也更适合继承。可是最终她浪费了自己的学识和才干，把自己封闭起来成了一个平凡的女人。”大作叹了一口气，他看了外孙女一眼，笑了一下，“你说你要继承公司，我很高兴，可是也很难过，这五年，你表现出了能力，可是你不快乐，你不喜欢我，而最近你甚至表现出了对我的恨意，是啊，我侵略了这座城市，你父系祖辈甚至有人可能死于我手，我破坏了你的婚姻，这都是你恨我的理由。如果我今天告诉你，在六十年前，我在这个城市的八年间，我没有屠杀过一个中国人你相信吗？不仅是我，你所不喜欢的那些长辈，手上都没有任何的中国血债。不相信你可以去查。我在这里八年，为帝国创造了巨额的财富，因此，我和我的军队可以一直在这里努力创造财富，而这里的人民也因此得到了保全，因为他们也在这里创造财富。我没有为自己辩护，我没有杀人，明白吗？起码对这个城市，我也能做到问心无愧。”

“谢谢！”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挤出了一个笑脸，转动轮椅出去了。走到自己门口时，电梯门开了，中最送无嗔回来，从他们手牵手的状态看，他们似乎谈得不错，无诤在今天第一次真心的笑了出来，是啊，这是今天唯一的好事情了。无嗔还没走到她的面前，另一部电梯也到了，秦岭抱着小宙回来了，小宇跟在他们的身后。小宙看来有点困，软软的趴在父亲的肩上，小宇还是酷酷的，一点笑脸也没。无诤开了门，让他们一起进屋。

秦岭把小宙放进了屋里，才出来，小宇正和无诤说着什么，看到父亲出来就不在说话了，无嗔和中最坐在一起，两人从神态上看似乎已经有所改变，秦岭都觉得有些欢喜了。他坐了下来，无诤给他们端来了茶和牛奶，她坐在轮椅上，把托盘放在膝上，稳稳当当的把茶放在各人的面前。最后她笑着把牛奶递给了身边的小宇，“喝完了去……”

“刷牙！不要把牙刷含在嘴里，我不是为你在刷牙，我知道！罗嗦！”小宇白了无诤一眼。

无诤笑了起来，轻轻刮了小宇的鼻子一下，“去房间里看电视吧，我和爸爸、阿姨说会话！”小宇听话的进去了，并关上了门。不一会儿传来电视声，她这才回过头。

“秦市长，我已经和外公谈过了，外公很喜欢尊夫人的设计，很感激她能留下外公和外婆的故居，所以他已经接受了设计，您可以从事以后的工作了。”她小心的注意着自己的措辞，尽量用很公式化的语气说道，“至于说捐赠仪式，我想还是等到新厂区建成之后再公开好了。”

秦岭点点头，他无话可说，无诤表现得很得体，可是她这种表态让人真的很不舒服。她用了‘尊夫人’三个字，也就是说她已经在和自己划清界限了，她甚至不再承认他们曾经的婚姻关系了，让人心寒。

无诤转头看向了无嗔，“你们有话对我说吗？”

“我们会再合作！”无嗔快人快语，中最微笑起来。

“合作？”无诤笑了起来，她知道她的意思，可是她却偏偏想知道他们是个怎么合作法。

“是啊，我们认真谈了一下，基本上我们俩还有感情，不是爱情哦，我们想了一下，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我们也许是最适合对方的人。所以，姐姐，秦市长，如果这个男人敢再做对不起我的事，你们帮我把他整死！”

秦岭笑了起来，似乎看到了五年前第一次见他们时的样子，“懂得珍惜就好！”

“是啊，会说的人，不见得会做。秦市长，你是不是应该有什么话要说。中最，我们出去聊聊，”无嗔盯了秦岭一眼，满是警告的意味，拉起一心想听下去的中最出去了。

无诤和秦岭对视了一眼，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似乎陷入了胶着状态，最后无诤笑了一下，看看表，“不早了，如果您放心的话，小宇就住这儿吧！”

“我和美仪是同学，大学时同校，可是我们却不认识对方，因为我们都是专心念书的人，对身外的事很少会去理会，更何况我们不同系。我们第一次说话是去柏林的飞机上，那时才知道我们同校、同届，我们将去的学校也是同一所。因为这种巧合，我们便成了朋友，再后来，我们偶尔会一起吃饭，不过是我做饭，因为她什么也不会，只会画图，她是为了图纸而生的人。后来熟了，她会给我看那些图纸，还有照片，她拍了很多照片，她对我说想把照片的地方改成什么，会有什么样的效果，她目标很明确，她学设计很简单，她只想改变这座城市。她所有的设计都和这座城市有关，她把自己所学的全用在自己的设计上，其它的事她从不会多想，她就是一个这样专注的女人。”他又微笑起来，回忆起美仪那时的模样，让他不禁想笑，“那时的美仪其实有点像无嗔，热情、快乐，对自己的理想充满了热忱，在她的身边不自觉中都会被她的活力所感染。我也不记得我们是怎么开始的，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就在一起了，后来她怀孕了，我们面临着两个选择，一个是她回国打掉孩子，因为我们都还在念书，生小孩不是我们可以兼顾的；二就是结婚，生下孩子。一直嘻嘻哈哈的美仪很严肃的看着我，问我，要打掉孩子吗？我对她说，我无所谓，婚一定结，至于孩子，现在生还是将来生她自己说了算。她笑了说她知道了，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过了些日子，她对我说她决定生下孩子，我说好。我们就这样结婚了，后来我才知道我们第一次芥蒂就是那次的谈话，她觉得我不想要孩子，不想负责，于是以后无论是怀孕还是孩子生下来之后，她都是在独自处理，我们都是学生，那些奖学金只够租间小房子，不可能接我妈妈或者她妈妈去照顾她，她从什么也不会到一个专业妈妈，真的很了不起。有时我想帮她，可是她都不要。有一次我们吵架，她哭了，她对我吼着说，孩子是她要生的，她会负全责，她不会拖累我的。我才知道那一年多，她一直忍受着独自想要孩子的重负、还有我不肯要孩子的伤害。生孩子不是一个人的事，可是我永远也不了解你们的想法，为什么要认为生孩子是你们自己的事。可是你们却想着反正我能自己带大孩子，要不要这个男人没多大意义！美仪就是这样，太好强，我们毕业了，拿到了学位，那天我们特别高兴，一起出去庆祝，回来时都喝了点酒，到家门口时，她突然想起宇的奶粉快吃完了，她要去买，我拉着她，说明天早上再买吧，反正明天宇也饿不着。她不肯，就这样她再也没回来。我一个人抱着宇和她的骨灰回了国。她终于可以回国达成梦想时，却那死去了，我真的不甘心，看着他的图纸，我觉得让这些图纸这样躺在角落里烂掉太浪费。她真的很有想法，她常说她的灵魂就在这些图纸上，我觉得宇不能看到这些就不算是真的认识他的妈妈，那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也是那时才真正的看这座城市，与她的设计对比，我发现我有一种想实现她梦想的冲动，我不能让她的梦想烂掉，我也不能忍受这座城市因为她的去世而失去应有的光芒。我本来可以去工大教书，和你父亲做同事，知道吗，我一直崇拜你父亲，我喜欢他，我学这个专业也是因他，我一心一意想做一个和他一样的人，可是美仪的去世改变了这一切。于是我投考了公务员，一步步的走向权利的核心，我要用我的权力去为美仪去改变这座城市。”他站了起来，推着她走到窗口使劲的拉开落地帘，她房间的方向和大作相反，所以看到的也是不一样的风景，换个角度再看，还是很美，一切错落有致，设计很有心思。

“您该和小宇说这些。”

“我想做完再说。就快完了，城市圈已经初步形成，而美仪的图纸也几乎都在这片土地上了。”他长长的叹息着，似乎松了很大的一口气。

“做完了呢？”她抬起头，好奇的看着这个男人。他似乎在说什么，她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可是希望什么她自己也不敢想，只能等他自己说下去。

“我不适合官场，我讨厌人与人之间这种永远也不敢放下心来的对垒，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暗箭向我射来，真的很累。我还是想去教书，日本的教师资格好考吗？”

“不知道，没考过，我可以帮您问问。”她抿嘴微笑起来，他们一起看向了窗外，不再多说什么。他们也不用再说什么了，他们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决定，只在静静的去等待就好了。

他们身后，那个房间的门轻轻的打开，小宇一直在听，他第一次听父亲谈起母亲，看向了窗外的灯火辉煌，这是妈妈的杰作吗？父亲用最直接的方式纪念了母亲，虽然因此他放弃了第二次婚姻，可是最终他们还是会在一起。幸亏是无诤，如果换个女人，也许不会让父亲有回头的机会，也只有无诤会冷静的听父亲说完，也会真正的体会父亲语言背后真正的含意，他微笑的退了回去，轻轻的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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