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被开了一个小缝，冷风顺着缝隙钻进房间吹过黎厘光滑的头顶，让她不禁瑟缩了一下，拿着笔的手也轻轻一颤，在纸上划出一道黑色的痕迹。
黎厘神游的思绪也因此回了神，重新将视线聚焦在自己眼前的两张纸上。
手术知情同意书、遗体捐赠协议。
两张纸摆在一起，尤其是那张遗体捐赠协议，摆在手术知情同意书旁多少有些晦气。而黎厘眼睛都未眨，将笔从已经签好字的手术知情同意书上挪开，从容淡定地在遗体捐赠协议上落笔。
签好字，放下笔，黎厘摸了摸光滑的头。
死，没什么，反正她孑然一身。就是可惜了这呵护了四年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像师兄们的头发一样，在日复一日牛马一样的工作中脱落，就被护士们剃了个精光。
从发现脑瘤到住院再到准备手术，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黎厘平静的生活突然就被打破，变得生死未定。
手术成功率医生不能给她保证，黎厘也很淡定，问了手术细节后就和医生咨询了遗体捐赠的事。
她没有亲人了，如果真的死在手术台上，没人会领她回家，给她办丧事，给她挑墓地。与其到时候麻烦医院和政府的人，还不如做一些贡献。
第二天，黎厘躺在病床上被人推着往手术室去，走廊顶上的一盏盏白炽灯在她眼前闪过。
“不用怕，任主任是脑瘤方面的专家，有他亲自给你操刀，没事的。”
耳边是护士温柔的安慰声，黎厘偏过头，对她淡淡一笑。
等待手术的住院期间，大概是她年纪轻轻独自一人没有亲属陪伴的样子让护士们生了恻隐之心，都对她很是照顾。
手术室里，到处都是穿着手术服忙碌的身影，黎厘耳边是仪器滴滴的声音。一道身影走到黎厘身侧，他手上拿着一个透明面罩。
“马上就要给你进行麻醉了，一会你可以倒数十个数。”
声音深沉，黎厘顺着面罩的方向仰头，只看到了一双隐在口罩下的深邃眉眼。
面罩扣在了黎厘的口鼻上。
“好，深呼吸，数数！”
希望能再睁开眼吧。
黎厘心中默念道，同时闭上了双眸深吸了一口气。
1……
2……
3……
4……
5……
6……
砰——
一声猛烈巨响。
“警告，警告，传输失败，传输失败。”
“滴滴滴……警告，警告，传输失败，传输失败！”
黎厘睁开双眼，眼前满是闪烁的红光还有刺耳的警报声。
她还活着，她撑过了手术。
黎厘的头很痛，但她清晰意识到这一点。
“靠，老大，这门打不开。”
一道粗粝又不耐烦的男声响起。
“那就炸了它。”
随即是一道冷静的男声。
炸？
生活在安详和平国度下的黎厘对这个词很陌生。
居然有人敢炸医院。
医闹都到这个程度了吗？
黎厘挣扎着想起身，但剧烈的一声巨响，猛烈的冲击让她再次两眼一黑。
“姐姐，姐姐，你醒醒……”
黎厘是被人摇晃醒的，这次，不再是头疼，她浑身都疼。她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一张冷硬锋利的脸，而那张脸此时眉头紧锁，做出与外貌并不相符的怯生生表情，还一口一声叫着她姐姐。
“姐姐，你终于醒啦？”
忽暗忽明在闪烁的灯光，让黎厘勉强看清了周围的环境。满目废墟，一片疮痍，让人完全辨不清建筑原本模样。
黎厘眯了眯眼眸，定睛一看，几米外趴着一个人，红色的血迹从他身下蔓延开，即将蔓延到她的近前。
疯了——那些人疯了，居然真的敢炸医院。
警察呢，特警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还没有来。
“姐姐，姐姐。我想要爸爸妈妈。”
又是那道音调深沉但语气却稚嫩的声音，黎厘忍着头疼拧着眉去看他，他虽然努力缩成一团，但那健硕的身躯还是让他存在感十足。
不管是那语气还是话语，都与他的外形极度违和。黎厘也渐渐回过劲来，眼前的人大概心智不全。
来不及思索，黎厘伸出手。
“来，帮我一把，扶我起来。”
四周都是摇摇欲坠的墙体，还有说不准就会折返回来的放炸弹的人。
这，太危险了，不能再待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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