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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看见了半山腰住着好些人，他们瘦骨嶙峋的看着怪吓人的，”敏之把手也缩到桌子底下去了，“我心里发毛，又怕他们发现我，便赶紧跑了。”
“咳咳咳，咳咳！”吕庭一口汆丸子差点噎在喉中，寻真在一旁帮她拍背才换缓了些：“你！咳咳，你说什么，怎么不早说。”
这众人都觉这事怪得很，晋州城里人人看着是快活度日的模样，怎么如今还有些人在半山腰上住着呢。
碗筷收罢，吕庭便让敏之仔细说说。
下午时分，敏之两个馒头下肚后往一块相中的大石头爬去，却在石头缝里见着前方不远处星星点点一些草屋。细细看去，那些人们形容枯槁，似乎连多走两步路都支撑不起。
吕庭追问：“都是些什么人。”
“嗯，什么人都有，男人女人老人孩童。”
“孩童？有男孩吗？”
敏之回忆了一番，当时所见孩童虽不多却都是女娃娃，这和城中的情况是一样的，因而他记得很清楚。
吕庭指尖点着桌面，一下两下、点至九下时方才抬起头露出她坚毅的神情。
“这山肯定是要上去的，但不是今晚。”她狡黠的眼珠一转，又道：“今晚去看看张小银。”
待到夜半时分，晋州府衙里只剩下巡逻把守的士兵。
吕庭带着冯贺换上夜行衣，贴着府衙的围墙边行走，冯贺摩拳擦掌便道要进去找大牢的位置。
却被吕庭拉住：“别急。”
她闭幕凝神细嗅着张小银的气味，待再睁眼时她便知晓小银的方位了。
“进去之后往西南角去，他就在那儿。”
冯贺不知吕庭如何能够知晓，却也不惊奇，这样的事经常发生在寺丞大人身上，许就是大人自有旁人不得的神通，他只管听话便是。
得了指令冯贺便翻身上了墙，又如夜行爬虎般跳至屋檐上。他虽比不得梅林身轻如燕，但这点功夫倒还是有的。
“好身手。”暗夜之中传来一身低沉的夸赞。
“那是，不过冯贺的轻功你早见识过罢。”
梅林并未应答，倒是想起了前段时间冯贺在车行追着自己跑，末了还给跟丢了，不禁轻笑一声。
却被吕庭给喝断：“不许嘲笑他。”
梅林咽了口水，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她：“我没有。”
这些都是正事前的闲话，窸窸窣窣几句话后，吕庭一个点头梅林便跃入墙中。
他如黑猫一般以一种神不知鬼不觉的姿态跳跃在屋舍之间，遇巡逻士兵提灯而来便脚步轻踮厕身于墙缝之间，若遇两队相向而来则踏壁而上趴在屋檐上，只趁机露出一点晶亮的眼睛。
直到靠近了一间屋子附近，牌匾上写着三个字：文书阁。
吕庭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阁前门口两侧均有人布开把守，且不远处仍有夜间巡逻之人，梅林只好安静做一只月夜黑猫，静待可现身施爪的时机。
这个时机不多时便降临了，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去，府衙西北角处传来一阵骚动，一阵叫喊声随着晚风飘到了文书阁来，依稀可以听见：“有刺客！”
阁前值勤的几人也慌了阵脚，左右看看不知要不要过去。
只听一人说：“走吧，在这待着也没什么意思，谁会来这种地方。”
其他两人犹豫道：“这……”
另一人则把头一撇：“抓刺客去什么，不如在这清净省得被误伤喽。”
起头的那人不屑嗨了一声，“蠢出生天的东西才去抓刺客，现下他们抓去咱们只管溜，问起来就说咱们兄弟几个也找去了，谁能知道。”
梅林听的一清二楚，心中想道：“晋州府衙养出来一群什么人呐。”
几人拍了拍衣服便要走，却有一身材矮小之人站在原地，为首的见他不动，用枪柄戳了他的肩窝道：“不爱走便待着，不灵光的呆子，见着也是烦。”
他们大摇大摆走了，那“呆子”只是静静低头站着。
见他们走远了，梅林蓄势待发，若是这“呆子”一同去了倒是省事，不过也不碍事。
他随手拈起屋檐上即将脱落的瓦角，手腕往回一收又借力甩出，“呆子”才想抬头，眼睛还未看见前方便霎时一黑，昏过去了。
文书阁的门在吵闹的夜里被人打开了，一个黑影现身在阁中，翻找着那成柜的籍册。
吕庭在门外踱步等候，忽然墙中有一黑影翻出。
“大人。”
定睛一看原来是冯贺，他眼带笑意：“那群人咋咋呼呼，不曾想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吕庭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好。”
“我也好了。”
梅林的声音幽幽地从冯贺身后传来，把冯贺吓得倒吸了一口无声的凉气。
“我看看”，吕庭接过梅林从文书阁带出来的典册，一看上面写着“户册”便道，就是这个了。
府衙里依稀还传出了吵闹的声音，随着他们三人渐渐远去也便消散在这无尽的夜里了。
与此同时，其余的人兵分两路正在无人的晋州街道中走街串巷。
“三百四十八、三百四十九……”敏之越数声音越小，简直站着就要睡着了。
他一阵困意来袭往后一仰靠在了寻真身上，被她拍了拍脸蛋后终于清醒过来：“天亮了？”
寻真下了点手劲又拍了拍：“让你待着睡觉你偏要跟着，既出来了可不准耽误事儿昂。”
“好好好。”敏之甩了甩头，以表示自己愿意好好干活。
萧臻见寻真好一副认真的模样，觉着眼前两人甚是可爱。他道：“也差不多了，这头大概是四百户人家左右，我们可以往回走了。”
三人结伴要往住处走时，寻真不慎脚下一绊往前踉跄，萧臻大步一迈转身护住她这才免了一跤，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道谢，一道冷箭便从眼前穿过，径直射落街边“素春斋”的门灯。
敏之顿时去了睡意，若不是臻王爷扶了寻真姐一把，现在中间的恐怕不是那招牌而是王爷的脑袋了。
寻真楞了一下却也立马往巷子里看去，但眼前却只有一片黑暗。
几乎就在飞箭过去的那一刻，萧臻挺直了身将寻真挡住，又伸手把敏之拉至身后。
这是冲自己来的，自己要如何才能护住身边两人不受伤，现下已经是后半夜了，若动静闹大了与吕庭计谋不利。那巷中人又是谁，为何要取我性命。
种种想法在萧臻脑中闪回，但时间不允许他再思考，他背着巷子以身护着两人，转头盯着巷中无尽的黑暗，提防着什么时候再放箭。
他一脚勾起道旁的木椅往巷口踢去，椅子在外墙的撞击下散成木条，待飞回时萧臻一把抓住。
就在这时第二箭果然又从巷中而出，他左手一扫将二人护在背后顺势转身，又以手中的木条隔档飞箭缓缓后退。
突然那条巷子头顶的屋檐似有人行走踏足之声，巷中人见有人来助便一跃向外奔去，原来巷中只有一人。
见那人没了身影萧臻和寻真都松了口气，只是不知是谁前来相助。是董方吗？
却见一小小的人影从后边跑来。
“他走啦！”
萧臻心里一惊，敏之不是在自己身后吗。
寻真也拽着他急问道：“你这是跑到哪里去了。”
敏之傻乐着说道：“我绕道后边去捡了几个石子扔到屋顶上去了，我就想吓吓他，谁想那贼子也忒胆小了。”
萧臻将他往身边拉了一把：“真该庆幸巷子里只有一个人。”
寻真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她声音哆嗦着叹了口气。
萧臻俯身看着她，递上了自己的帕子安慰她：“别怕，那人走了。”
寻真接过帕子攥在手里也不擦泪，看着敏之道只道：“我是担心他呀。”
敏之可不曾见寻真如此，也着急道歉：“寻真姐姐你不要哭，我以后不这样妄自行事，不让你担心了。”
“咱们先回去咱细说，此地不宜久留。”萧臻捡起那把箭，三人一道回去了。
两刻钟后终于要到了，刚转了个弯到街口便看到董方和舒青在门口急得团团转，见着他们三人回来赶忙迎上来。
“怎的这么晚？”舒青扶着寻真过了门槛，庭院内的烛光照耀之下才发觉寻真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一手托着寻真的脸皱起眉问到：“姑娘这是怎么了？”
吕庭在正厅翻着户册，听见这话抬头一看，却见寻真脸色不对。她撇下书大步走出来握着寻真的手："快进来坐下。"
几人都进了正厅，寻真抿了一口冯贺递来的水才觉得顺了气，吐了口气轻轻摇头：“我是最没事的那个，你问问他们俩。”
吕庭顿觉不对，他们三人是趁着夜色去数户数的，怎么像是逃了一劫回来似的。
“究竟遇了什么事。”
敏之便一五一十地说了，这不说不要紧，话刚说罢董方便抱着萧臻嚎了起来：“啊！王爷，都怪我，都怪我没有跟在你身边，我应该寸步不离的。今天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办啊。”竟还哭了起来，哭的手上没了气力，抱着萧臻的手滑到了他脚边，自己也瘫坐在地上。
众人本是十分震惊，却被董方弄得哭笑不得。
吕庭走进将董方拽起来：“一边哭去。”
又向萧臻问道对今日刺杀之人可否有头绪？
这回来的一路萧臻也在想这个问题，但他也没什么头绪，自己多年来已经偏安一隅了，按理来说不应是谁的眼中钉肉中刺吧，又不曾向谁结仇。
他拿出那支箭道：“没什么头绪，只是把这箭捡回来了。”
就在看到箭的那一刻，梅林眼中泛起一阵波澜，只不过片刻便恢复了那深不见底的眼眸。
但与他相对的萧臻捕捉到了这一丝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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