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也喜欢熙和神君吗？”
一道小小的身影从藤蔓中化形而来，化形出一个小小的长得像豆芽菜一样的小姑娘。
“你也喜欢熙和神君吗？”接着，一道稍低沉的身音传了过来，明璞之间自己身旁的河边石子化形出了一个清秀男孩。
明璞同二人围坐在一张大大的石桌上（虽然说是石桌，但其实不过是河边一块大一些平滑一些的石头罢了。）
“你也喜欢熙和神君吗？”看起来瘦小得像豆芽菜一般的小姑娘开口问道。
“也？”明璞想了想，“你们喜欢熙和神君吗？”
“有很多人都喜欢熙和神君。”一旁的男孩开口道。
嗯……明璞想了想，短短一面，她能感觉到熙和是个好人，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熙和那和煦若如春风的笑，斟酌了一下，言：“熙和神君嗯……若是嗯……那我约莫也是喜欢的。”
“真的？！”听闻明璞这样说，那男孩明显激动了起来。身旁那瘦弱的姑娘瞪了那男孩一眼，接着望向明璞，故作老成道：“既如此，我便准许你加入我们。”
“加入你们？”
“你不知道吗？”那男孩的表情有些不解，“这不周山上有许多人都喜爱熙和神君。”
“于是……你们这些喜爱熙和神君的人便凑到了一起？”明璞若有所思道。
“没错。”
明璞点点头，想着这两个小孩儿怕是误会了她，但望着这两个小孩儿亮晶晶的眼神，明璞话到嘴边就转了个弯。
“成，那我加入你们。”
藤蔓化形的小姑娘自言名叫蔓蔓，那石子化形的男生自言名叫阿石。
“那——”明璞想了想，“叫我小璞吧”
“小璞？”蔓蔓见明璞手上裹着的厚厚的纱布，皱眉道：“你可是不小心伤到了自己？”
明璞望了望自己肿的和猪蹄没什么两样的手，笑了笑，道：“对呀，不小心被火给烫到了。”
那小姑娘的眉心拧得更深了，“我看你已经是个大人模样了，想来比我大上许多，为何还是如此毛手毛脚的。看来，大人也不全是这样厉害。”
接着，蔓蔓的左手化形成了一株长长的藤蔓，从左手出扯出来了一片叶子，递给明璞，道：“呐！用水煎服，喝下之后你的伤会好得更快。”
明璞没有拒绝这小姑娘的好意，笑嘻嘻地接过去，道了句多谢。
那片小叶子果有奇效，明璞熬水喝下后的第七日，便可下椅子自如走动了。
在她能下地的第二日，她住着的小院子里便迎来了一位客人。
明璞一边小口啜着手中的热茶，一边有些疑惑的望着眼前的人。
她不太明白，这个时间为何东越要专门过来找她一趟。
至于东越，在不徐不疾道喝完第三杯茶后，缓缓开口道：“姑娘想要同在下修习术法吗？”
“啊？”明璞的脑袋提溜提溜道转，怎么都看不透东越此举的用意。
不是说攸女东越自成一对佳偶吗？莫非修习术法也是他们培养感情的一环？
明璞的脑袋里转得九曲十八弯，后来觉得还是听那句老话的，老话怎么说来着？明璞眯着眼睛想了想，啊对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故，明璞点点头，答道：“好哇。”
只见东越大手一挥，明璞的院子里便咻咻咻的多了七七四十九个半人多高的木桩子。
“既如此，姑娘便道我一声师父如何？”
“师父。”明璞顺着东越的意乖乖叫道。
其实明璞心里的兴奋感是远远大于紧张感的，她术法高出同龄人一大截，除了有她天赋异禀的原因外，更有她自身兴趣的因素。
她对术法秘术什么的，极为感兴趣。
得上神指点的机会本是不多得的，这种可遇不可求的际遇……她能半夜做梦给乐醒。
东越点点头，指着那半人多高的木桩子，道“上去。”
明璞想都没想，一鼓作气地踩了上去。
然后……然后便不出意外地直直摔了下来。
还好院子里落得都是松软的泥土，明璞不至于将屁股摔成两半。
东越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神情，对这一场景是意料之中似的。
“至少，要在这木桩之上站稳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明璞点点头，从地上爬了起来，再站了上去，再摔，再站，再摔……
满打满算，她在木桩上面能待的时间也不过四五息。
东越则立于一旁，不插手。
明璞揉了揉有些淤青的小臂，打算再次尝试。只是她没注意到，那根木桩旁有一块小小的不起眼的石子。
踩上，踏空……明璞又摔了下来。
眼看着后脑勺就要朝着那小石子出摔去，东越见状，连忙使了个移形诀，将底下那硌人的石子移走。
与此同时，一道洁白的外袍直直飞过来，将明璞接了个严严实实。
那外袍上还沾着主人身上些许的余温。
明璞被这松软宽大的袍子垫着，没有预想之中的疼痛感传来。
九尘踏步而来，径直向明璞走去。
明璞有些艰难地起身，将地上的袍子一收，那雪白的外袍上沾着点点泥土，明璞用手拍了拍，那泥印子却没那么容易拍掉。
明璞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面前的小仙君道谢道：“谢啦，这衣服……这衣服改日我洗干净了再送还给你。”
九尘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叫人参不透到底在想什么。
东越则是很自觉地找来了一处阴凉地，拿着一把山水扇一面给自己扇着，一面饶有兴致地瞧着两人。
九尘见明璞脸上块块淤青，背过身去，淡漠地道了句，“蠢。”
“哈？”明璞闻言，这仙君以前不大爱搭理她，现在一同进入这梦境之中倒同她交流得多了起来，只不过脾气变得不大好了起来。
与其受气挨骂，明璞倒有点怀念起之前小仙君那冰山美人的高冷起来。
眼看气氛紧张了起来，东越觉着不大对劲，想着若真吵了起来“战火”难保不会烧到他这里来，到时候自己看热闹不成反倒引火上身真真是得不偿失了，于是上前拍了拍九尘的肩膀，圆场道：“既然九尘神君来了，想必是有要紧事来找攸女，在下不便久留，今日就到这里吧。”
接着，朝着明璞眨了眨眼睛，道：“姑娘，回见。”
于是脚底抹油，掐了个诀，走了。
确认东越人走远了，明璞走到那小仙君跟前，问道：“我，魔界最年轻的魔君，也是魔界第一任女魔君，你，如何说我蠢？”
面前的女子鼓着两腮，像一只气鼓鼓的小河豚，因年纪不大，脸上还洋溢着少女未褪去的稚气，看起来是真的气到了。九尘负手而立，盯着那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从袖中缓缓掏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一些化瘀的精油，用指腹揉热，朝着明璞的脸伸去。
明璞躲开了九尘的手，一把将瓷瓶夺了过来，嘴里嘀咕着“我自己来”，接着学着九尘的手法将化瘀的油涂在自己的脸上和膝盖关节处。
明璞明日里气性没这么大，今日若要说起来算是九尘不走运，撞到了她气性最大的时候。明璞半日里从木桩子上站上去跌下来，来来回回折腾了不下百次，就是有石头般的耐心也要被磨没了，只是碍于东越在场不便发作，恰好遇上九尘的那一句“蠢。”，经历了这么些，是个人都会起些气性的。
九尘望着面前少女气鼓鼓像河豚一般脸蛋，极力忍住了要掐一把的冲动，明白今儿眼前的女子怕是动了真气了，开口道：“平日里没见你气性这么大。”
明璞倚在木桩旁，不说话。
九尘见状接着道：“这些木头桩子有何难？”
“说得轻巧。”明璞低头闷声道。
“本君术法尽失，亦不觉得这些木头桩子有何难的。”说罢，九尘提气，稳稳站上了那半人多高的木桩。
那是七合步，九尘心下了然，创世神曾将七合步传于他们，东越这是想教攸女七合步法。
一息两息……九尘稳稳当当地立于木桩上数十息之后，明璞望向九尘的眼神变了。
“你……你失了术法，你是怎么做到的？”
九尘从木桩上从容下来，道：“因为稳不稳的，其实依靠的不是术法，而是身法。”
“身法？”明璞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你立于木桩之上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九尘循循善诱地问道。
“嗯……”明璞思索了一下，“也没想什么，就是觉着自己站在一块细细高高的地方，想让自己占得更稳一点。”
九尘点点头，心下了然，道：“站稳的第一步，便是不要让自己觉得站在木桩之上。”
“不要让自己觉得自己站在木桩之上？”明璞似乎有点理解这句话，又有点没理解这句话。
本着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的觉悟，明璞一骨碌麻利地站上了木桩。
明璞刻意地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往下看，将头抬起来望着夕阳将落的天空，想象着自己立于一处平地之上。
果然奏效，明璞没有半分的失重感。
晚风吹来，扬起明璞的衣摆，明璞的心也被这一阵凉丝丝地风吹得轻快了起来，她有些小雀跃，朝着九尘道：“此处风景甚好。”
然后，她便不自主的朝下面的九尘看去。
地面的失重感又向她袭来，明璞一阵眩晕，然后便直直掉了下来。
九尘像是预料到了一般，早早地便站在了木桩旁，明璞刚一失重跌下，他便伸手将明璞接住了个满怀。
被抱在怀里，明璞有些发懵。
醉酒那次她醉得很，不算什么肌肤之亲，现在她是清醒着的，这是头一次，正儿八经的肌肤之亲。
懵过之后她便回过神来有些迟来的激动，觉着自己可真会跌，这一跌跌到了美人怀里，不光没亏，反倒是大大的赚到了！
跌的好，跌的妙！
九尘站在木桩下守着明璞，见明璞有摇摇欲坠之势，便先手张开双臂，将明璞稳稳地托住。要真论起来，不是明璞会跌，而是那“美人”主动地投怀送抱来着……
醉酒那晚，九尘只闻道明璞身上一身的酒气，此间二人都是清醒着，又离得这样的近，九尘的鼻子里铺面而来一股少女的清香，不过要是认真算起来，也不能说是“清香”，明璞身上的气味更像是用皂角洗过再在大太阳底下暴晒之后留下的气味，谈不上多“香”，但非常的耐闻。
明璞比他略微矮一点，九尘向下朝怀里的人，看不清脸但能看到她略显凌乱的发丝。晚风出来，发丝扬起，少女的三千青丝在九尘的眼前飞舞飘扬，九尘有些失神，眼前看着的是少女飘扬的发丝，脑海里想的却是少女那稚气未脱却时常流露出倔强神情的脸。
第一次，九尘觉得自己要是终究要寻一位双修伴侣的话，眼前的人似乎很不错。又或者说，遇到了眼前的人，让他觉得寻一位双修伴侣似乎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她年纪太小，她没有经验，她甚至没开情窍……她和一位神站在一起相提并论是那样的不相称，但九尘就是莫名觉得，若是他也会有一段如老友东越攸女一般的一段情缘，若是对方是她，那也算一件不错的事情。
夏末初秋的傍晚，晚风习习，伴随着寥寥几声蝉鸣，独身万年的九尘在这傍晚，生出了些新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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