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用打湿的帕子细细擦净魏楚绪脸上喷溅的血渍，露出那张妖艳的脸，她目露惊讶。
“这不合规矩，本宫睡这儿了，子澈睡哪？”
这时门口出现一道颀长的身影。
陆瑶欲要上前行礼，可刚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腿都是软的。
魏清紧走两步握住陆瑶的手，“你我之间无需多礼，手怎这般凉？”
对于魏清突如其来的关怀，陆瑶犹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松懈了下来，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魏清，见他无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王爷，栖禅寺出了贼人，娴妃娘娘她……”
见陆瑶一副泫泫欲泣模样，魏清眸底闪过一丝烦躁，面上带着温和的笑，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揩去她眼尾的泪花。
“有本王在，瑶儿安心。”
烛火融融，温情脉脉。
魏楚绪似是被烛火晃了眼，瞥过头去，掩袖轻咳。
两人仿佛才发觉魏楚绪的存在，陆瑶连忙松开手，魏清优游自若行礼，“皇姑姑安。”
魏楚绪冷眸乜斜二人，全然没有方才的惊恐之色，从侍婢明夏手中夺过帕子，不耐烦的擦着裙摆的血迹，动作声音之大，像是要将它撕碎。
魏清似是这时才发觉她身上的血迹，目露讶然道：“皇姑姑遇刺了？”
魏楚绪冷哼一声，“原来你还在乎本宫的死活，本宫还以为你有了枕边人就忘了本宫！”
“皇姑姑多虑了。”魏清道：“皇姑姑待本王的好，本王铭记于心，没齿难忘，定加倍报答！”
屋外冷风呼啸拍打得窗棂铮铮作响，咬了重音的话隐在风声里如蛰伏的野兽。
魏楚绪听着这带威胁气息的话也不恼，她知道他心里恨她。
心里恨，总比无视的好。
魏楚绪擦净手指，心里怒火散了些，上扬的眼尾轻挑，“本宫定好好的等着你报答。”
陆瑶坐在一边看着二人，隐隐蹙眉。
两人之间的氛围怎有些拔剑怒张？
云姑与她说过，自惠妃娘娘薨逝后，王爷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若不是大长公主收留，王爷怕是捱不过那些明枪暗箭。
坊间还有传闻，大长公主为了给王爷调理羸弱的身子，不惜花重金求购世间珍贵良药。
照如此说来，两人感情应当非同一般，情逾骨肉才是…难不成是自己多虑了？
陆瑶晃晃脑袋将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怀疑摇走。
无论是从大长公主收留了不受宠的王爷，还是方才在斋堂她替她解围，她都应当心存感激。
她吐了口气，“大长公主这一夜受惊了，时辰已不早了，臣女已备好了热水，还请大长公主移步浴房。”
魏楚绪目光从魏清身上移开，一边吩咐贴身侍女去拿干净衣物，一边朝浴房走。
俨然是一副要歇在此处的架势。
出了房门，贴身侍女明夏不禁疑惑问道：“即使殿下不来，王爷与陆姑娘也不会宿在一处，这儿是佛寺，王爷就算再喜欢陆姑娘也会顾及戒律清规，殿下何必大费心思惹了一身腥？”
“你不懂。”魏楚绪扶着明夏，捂着心口，“他只要不在本宫眼皮子底下本宫便心慌，总觉得他要离本宫而去。”
这边屋内只剩两人，伴着萧瑟的风中，里头瞬间冷下不少。
魏清临坐窗前，随手翻起了书。
风从缝隙中挤进来，吹的烛火扑朔乱舞，忽明忽灭。
陆瑶刚平复的心又是一颤，看着与她坐的远远的魏清，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朝他走去。
面前的光影被挡，魏清侧头，见陆瑶紧攥手帕一脸无助的看向自己，朝她摆摆手。
陆瑶一喜朝他走了过去。
可不想，魏清剑眉微蹙，又摆了摆手。
“你挡着光了。”
语调不耐烦。
陆瑶脑海里被恐惧占满思考不及其他，闻言只是往旁边挪了挪步子，小心翼翼的开口。
“烛火太暗了，我想离王爷近些……”
眉间“川”字落定，魏清看了眼摇曳欲灭的红烛，朝门外吩咐了一声。
刘文德躬身进来，在屋内又添了几盏烛火，还将楹窗给关了个严丝合缝。
心想王爷终于会关心人了，知道陆姑娘怕黑，特特吩咐自己进来点烛。
其实他觉得王爷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在乎陆姑娘的，只是嘴上不承认，不然怎听到大长公主来，他也赶来了？这不就是怕大长公主会伤害陆姑娘吗？
刘文德这般想着，退到门口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冷沉的嗓音。
“烛火亮了，你走远些。”
刘文德顿在原地，他知道这话是王爷对陆姑娘说的。
感情是他想岔了。
陆瑶此时也愣了，直到魏清又不耐烦的朝她摆手，她才回神，退到离他甚远的床边。
新燃起的火烛，将禅房照的亮亮堂堂，陆瑶心中一时不知是高兴魏清给她点了蜡，让她不害怕，还是伤心于魏清点蜡只是想让她离他远些。
房内静的出奇，她盯着窗上他的剪影出了神，心也乱如麻。
清幽香气扑鼻，魏楚绪扶着明夏的手施施然的进来，见魏清端坐在木椅上。
她缓缓勾唇，伸手解下披在身上的大氅，露出一袭艳红暗绣牡丹祥云纱裙，暗红色绸缎中衣隐隐可见，衬得身姿曼妙，妖冶惑人。
她坐到陆瑶身边，拉起她的手道：“今夜就本宫就叨扰你了。”转头又对魏清道：“子澈你不介意吧？”
魏清眼也不抬，笑道：“皇姑姑请便。”
陆瑶闻言蓦地回过神，瞧着如此风情万种的魏楚绪，一时被美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将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不叨扰。”
魏楚绪满意点头，起身坐到了个正对魏清的地儿，半倚斟茶，姿势妩媚，只要他抬眸就能看见。
月上柳梢，玉漏犹滴，只有偶尔的几声翻书声。
魏清愣是眸都没抬一下，好似真的对这本书入了神，魏楚绪没了意思，狠狠将茶盏搁在木几上，回身坐正。
清脆的响声，惊得陆瑶朝她看去。
见她脸色不好，问道：“大长公主可要歇了？”
魏楚绪看了眼时辰，又看了眼魏清，负气点头。
陆瑶小心走到魏清身边，提醒道：“王爷，夜已深了。”
魏清淡淡“嗯”了一声，依旧翻着手上的书，丝毫没有停下来要走的意思。
陆瑶只得又道：“今夜出了此等大事，明儿定还有许多事要王爷处理，王爷何不早些歇息？”
“有瑶儿陪着，本王就不会累。”魏清终于抬眸，深邃的眼含笑看着陆瑶，“本王想待在瑶儿身边都不成吗？”
陆瑶有些惶恐无措，还是不争气的红了脸，小声道：“成的…但还是以王爷身体为重。”
好似陆瑶的样子取悦了他，魏清笑意更深，伸手搂过纤细腰肢，将她按进怀里，“有瑶儿先前的照顾，本王身体很好，正值壮年……”
两人何曾挨着这般近，陆瑶的脸彻底炸红了，急忙推搡着要出来，却不想被那宽大的手掌按得更紧了。
魏楚绪将两人这幅旁若无人的恩爱看在眼里，嫣红的丹蔻狠狠扎入掌心。
灌了一杯冷茶，魏楚绪拍案而起，“本宫还是另寻他处！”
陆瑶吓得立马挣脱束缚，起身垂头，“殿下恕罪，都是臣女的不是。”
魏楚绪冷眼扫过二人，停在那张笑意盈盈的俊脸上时，“子澈，你何故这样气我？”
“本王不明，如何气着皇姑姑了？”魏清温声道，伸手又去勾陆瑶的手。
魏楚绪不愿再看，披上大氅转身气冲冲的走了。
-
山间凄冷，冷风阵阵。
冷风拂面，魏楚绪理智回笼，细细回想，不禁冷哼，“他这是故意气本宫呢，本宫还真着了他的道！”
魏清从小便被她带在身侧，他什么为人性子如何，她再清楚不过。
若真心欢喜一人，应当小心爱护，捧在心尖上才是。
怎会连她因月信身子不爽还喂她梨肉，即使同在一座屋檐下两人坐的也是远远的，还迫她在长辈面前亲热？
这些小事情恰恰能反应魏清的不在乎，况且还有她安插在王府里的眼线可以佐证，两人的感情不好。
虽然心里清楚他这是在气自己，可当自己真的目睹他与别的女子恩爱，她还是气的要发疯！
是的，她对魏清有难以启齿的情愫。
这份感情旁人不知，唯有她贴身宫女明夏知晓。
她看向明夏，“本宫该如何是好？”
“殿下不必忧心，既身为局外人都能一眼瞧出王爷并非真心喜爱陆姑娘，身为局中人的陆姑娘定也能感受到，她看似性子娇憨好揉捏，可一旦回过味来却也是决绝的。到时她伤了心，两人形同陌路，一拍两散，届时殿下寻个理由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她。”明夏扶着魏楚绪跨过木槛，接着说道：“眼下首要任务是助王爷完成夙愿，王爷到时对殿下心怀感激，那时便是殿下与王爷解开误会之时。”
“殿下只要记得王爷对陆姑娘好，只是为了气您，您在王爷心中分量可想而知。”
魏楚绪心里好受些，“但愿他能明白本宫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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