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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八，帝都论道大会。
盛夏未远，暑气逼人。
本届朝廷主办，自然不肯落面子，冰台、雪梨、莲子汤，一个不少。
观赛座中，参会者列坐其次，皆兴致高昂，谈笑风生，暑气半分近不得身。
论道台上，对战者更是刀光剑影、你来我往，煞是斗志昂扬。
此刻场中气氛热烈，还要更胜往年许多。
非只因朝廷周到的服务，还因一匹谁也没想到的黑马接连击败了南疆巫教的小圣女、西域活佛选定的佛子，狠狠炒热了众人的心气。
此时此刻，论道台上，这匹黑马更是对上了公认最强的东海剑门大弟子！
“真是锋芒毕露！我记得他才十六岁吧？”
“是啊，才第一次参加论道大会，比这些‘天才’都要小一轮呢。”
“观星阁这一代的少阁主了不得啊，之前就想到他会崭露头角，却没料到如此夸张！踩着名宿上位！”
“不过，应该也到头了。再怎么说，毕竟年纪太小，剑门那位可不是好相与的……”
场下议论纷纷，场上则只有激烈的兵戈交击之声。
铿！
锵！
刺啦——
利刃划破了坚韧如铁的拂尘最后几根线，传出刺耳的声音。
剑客却不乘胜追击，而是十分有风度地一收招，道：“你败了。武器一毁，你挡不住我的剑。”
白霆却道：“不见得。”
剑客闻言有些意外，但还是十分慎重地摆开架势，凝聚剑气。
他并不把对手的话当作夸口。
尽管面前这个少年小他足足十岁，他却丝毫没有轻视之意。
——上一个轻视的人正在南疆那边躺着呢。
白霆只是一挥那光秃秃的拂尘，念道：“碧落降，黄泉升，谪仙落凡尘！”
轰！
顷刻间，只见看似毫无规律地四散于地的拂尘线全都迸发出银光，结成阵势！
剑客只觉手中一软，险些连剑都握不住，剑气更是完全消散无踪。
他先是呆愣，而后不由叹气：“这个年纪竟然能掌握落凡阵……”
白霆提醒道：“道友，可以认输了。”
剑客肃然道：“剑客不会自己扔掉手中的剑。”
“……”白霆不太理解在一场比试里坚持这种事有什么意义。
但出于尊重，他还是走上前，用拂尘柄将对方手中的剑打落在地。
朝廷派来的裁判高声宣判道：“白霆胜！”
场下众人先是呆若木鸡，而后声浪震天。
南疆小圣女轻敌落败，原本面色极差，见他赢了剑客，反而缓和少许。
西域佛子则无甚表情变化，只诵一声佛号。
白霆收回拂尘，解开阵势，对剑客一拱手，十分官腔地讲了两句场面话：“耍了些小聪明，侥幸赢下，承让。”
剑客一咧嘴，笑了：“得了吧，套话。这次我输得不冤。十年后，下一届论道大会，再战！”
十年后？
白霆望向自己特意带来见世面的夏清筠，难得露出一丝微笑，道：“到时候你的对手就不是我了。”
剑客顺着目光看过去，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那怯生生的小女孩有何过人之处。
他不由失笑摇头，道：“哦？有意思……像你这样第一次参加就能夺得论道魁首的怪物难道还能有第二个？”
白霆意味深长地说：“不，她和你我不一样，展露才华的地方不在论道大会。”
“嗯？”
没等剑客搞明白这话的意思，白霆已经下场，走向观星阁阁主了。
“好，好啊！有此少年英雄，我观星阁何愁不兴！”阁主此时是满面红光，全然不见数月来的冷面。
旁边的观星阁弟子也难掩兴奋，只是多少有些犯嘀咕：
“诶，阁主之前不是大发雷霆吗？都气得说要把少阁主逐出家门了。”
“嗨，爷孙哪有隔夜仇。不就带回来一个窑姐么，这私事丢的脸再多，也没有夺得魁首挣得多啊！”
“说得轻巧，还有个小孩呢。我看阁主也就现在高兴，待会儿劲下去了还是得给少阁主摆脸色！”
“说起来少阁主也真是天赋异禀。我看那小孩，怎么着也有四岁了，少阁主岂不是十二就……”
“咳咳。”白霆咳嗽两声，提醒聊得忘乎所以的观星阁弟子让个道。
刚刚说得起劲的弟子赶忙起身让开，面色尴尬。
她虽然知道白霆素来不在乎这些事，还是小心翼翼地赔罪道：“少阁主，没有说您不是的意思。有情有义，大伙私下都给你竖大拇哥呢！”
白霆无言以对，只能绷着脸走过。
他当然查过夏清筠的父亲、夏浅浅旧日的情郎是谁，但那人身份太敏感，公之于众不如隐而不发。
——当朝户部侍郎，年不过四十，正得圣上垂青，平步青云。
贸然撕破脸，以白霆的身份虽不怕，可多少有些麻烦。
不过此事若操作得当，也相当于握住了那朝中大员的一个把柄……
思量间，他已走到阁主面前。
果如弟子们所言，阁主的面色已经冷下来，变回了近些日子白霆常见的模样。
白霆拱手道：“幸不辱命。”
“哼，打得不错，勉强说得过去。”阁主面色虽冷，话里还是有些藏不住的喜色。
说罢，又话锋一转，道：“那风尘女子的事，就暂且饶过你。只是不论如何，让她住进观星阁是绝无可能！”
白霆试探道：“那清筠……”
夏浅浅住哪，他无所谓。
但，夏清筠最好还是带在身边时刻教导。
阁主沉默片刻，瞟了眼远处眼巴巴望着这边的小女孩。
他又是冷哼一声，道：“小孩毕竟天真无邪。何况，模样也算讨人喜欢……你要是不嫌养孩子麻烦，观星阁也不缺这一个房间。”
白霆心中一定，下拜道：“多谢阁主成全！”
“唉，真是造了孽了……怎么就偏喜欢惹情债，也不知道随谁……”阁主唉声叹气。
叹到一半，他见白霆眼神总往夏清筠那飘，心知这小子心思全不在这里，只好没好气道：“去去去，养你的小孩去！别在我面前碍眼。”
白霆也不推辞，转身，再次排开人群，径直到了夏清筠身边。
他蹲下来，和小女孩视线齐平，问：“看了这几场比斗，你可有什么想法？”
“嗯……”夏清筠努力地回忆、思索。
片刻后，她有点不自信、吞吞吐吐地答道：“感觉，感觉那个带着面纱的大姐姐的毒和书上说的‘困龙阵’好像很合得来。”
——这“大姐姐”是说的南疆小圣女，“困龙阵”则是一种军阵。
“不错，还有吗？”白霆用鼓励的眼神示意夏清筠继续说。
“那个光头大哥哥的金身和‘铁甲阵’好像很合得来。”许是得到了鼓舞，夏清筠的话流畅了些。
——这“光头”说的是西域佛子，“铁甲阵”亦是一种军阵。
白霆笑了，继续问：“很好！还有吗？”
夏清筠昂起头，几乎完全忘记了自卑，沉浸在奇妙的感悟里，道：
“那个用剑的大哥哥，他的剑发出的白光和‘开山阵’很合得来。
“还有还有，你用拂子的毛做的那个阵，感觉可以改良成军阵！”
——这说的自然就是剑客和白霆。不消说，“开山阵”亦是军阵。
白霆大为高兴，说：“好！你能把阵图画出来吗？”
“可以的。不过，不过我有点记不清你用的那个阵长什么样了……”
“没事，回去我把落尘阵的阵图画给你！”
——这就是白霆所说的，“展露才华的地方不在论道大会”。
夏清筠并无修行天赋。
但是，她在领兵上的才能，无与伦比。
年方六岁，只看几页兵书、观几场战斗，就能改良军阵。甚至于，能将超凡力量引入本为凡物的军阵之中！
这种才能，必将成为她日后以凡人之身讨伐天下四绝的关键！
“——少阁主，阁主有事找你！”
白霆正高兴，忽然被来传信的弟子打断。
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却见裁判正和阁主站在一起。
裁判满脸歉意，阁主面色不虞，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而等白霆到了他们身边、弄清楚怎么一回事后，也不由皱起了眉。
“友谊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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