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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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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嘉言在伦敦已经待了三周。

不太巧的是,伦敦这段时间天气不太好,她几乎没有见到过太阳,每天雾蒙蒙的,说下雨就下雨。

第一周的时候,她整个人浑浑噩噩,每天在公寓里日夜颠倒地睡觉,醒来后呆呆地看着窗外,白色的窗帘随风波动,她满脑子想的都是电影里的事情。

一天天下来,她作息不规律,饮食又随意,整个人精气神看上去差了很多。

但她最近的心情逐渐调整过来,思想的理性在一段时间消沉后最终战胜了情感上的不舍和回味,她渐渐从角色中走出来。早上自然醒来后,她会在附近小店里转一转。

她常去的咖啡店二楼是玻璃顶,有时候她能够在这里待一上午,静静地听着雨声。工作日的时候,咖啡店人很少,淅淅沥沥的雨声更是让她心境逐渐平和下来。

都说听雨只要不是石破天惊的台风暴雨,总是很美,她感受到宁静的间隙,过往拍摄的剧情就像蹦出的小石子一样,总能让她分神去看。

刚来的时候,她真的有点分不清现实和电影。

悲剧般的结局是,林蓝雨在挣扎后独自一个人去了伦敦,坐在窗边,看着唯一一个带过来的笔记本发呆,笔记本被风吹过,随机翻开了一个页面,是他曾经给她画的肖像画。

三周前,田嘉言刚下飞机,她手机上进来无数条消息和电话。

谁的消息都没回,田嘉言只给林生发了一条消息:

【生哥,我要请一个月假。】

她需要出戏。

田嘉言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么悲催的一天,悲惨到分不清角色和自己。

自视理性的人在一段长达半年的拍摄中最终是耐不住感情的试探,在赋予角色灵魂的时候,自己也不由得钻进戏里。

最后那段时间,她看程阳澈都是连愿景,对方那温柔带笑的神情,拥抱亲吻时的触摸,让田自己在午夜梦回时惊醒,这只是演戏而已。

他需要入戏才能演好,她不需要,也不能。

放任自己的感情,收敛自己的内心,在无数时刻,演戏和现实早就分不清了。

她趁着自己还没有彻底沉迷,及时抽身止损,不愿意让自己狼狈的样子被人看到。

她是田嘉言,仅此而已。

他是程阳澈,仅此而已。

来到伦敦那一瞬间,莫名地,田嘉言的世界就安静起来。她拒绝了所有人的关系,切断了自己的一切社交信息,从痛苦迷茫中将自己和角色剥离开来。

但这过程痛苦,时间被无限拉长。在长久的发呆出神同时,她会想到之前拍戏的时候的笑容和泪水,镜头里角色的情感纠缠,大义和小爱的挣扎选择,都让她久久难以回神。

【她只身一人来了伦敦,夜幕时分,蓝黑色天空显得无比幽深,朦胧月光微微倾斜,犹如那个遥远回不去的国度和那思念却不在身边的人一样,林蓝雨触摸这笔记本上的画像,半晌之后,脸上只剩下落寞的笑容。】

文字的想象力可大可小,田嘉言给自己放了一个月的假,让自己出戏。

但其实两周结束后,她就从角色中走出来了。

这得感谢她在剧组被程阳澈养娇贵的胃,让她觉得这边的东西简直难吃到爆。一个十分简朴却有力的理由让她立马意识到自己和林蓝雨的不同,因为目前她已经找不到可口好吃符合她饮食习惯的东西了。

田嘉言觉得如果《生存挑战》现在来这里拍的话,她半天就能按下结束按钮。

“林蓝雨待在伦敦得自己做饭吧。”田嘉言看着盘子里那面包肉酱,叹了口气,将叉子扔在一旁。

她可不会做饭,她们不一样。

待在伦敦的最后一周,这边难得出了太阳。从角色中走出来,她难得轻松了一些,看了看日期,田嘉言这才意识到是这天是她的生日。

以前的工作伙伴都纷纷给她发了生日祝福,家人朋友的问候让她觉得特别温暖。

她自己去了咖啡店,买了一小块蛋糕,还要了一小根蜡烛。不过因为没找到打火机,她只是把蜡烛放了上去。

“happybirthday!”

一个刚上二楼的客人,看上去像是个报社作家或者大学教授,他胡子发白,戴着眼镜,看到田嘉言一个人闭眼睛许愿的时候笑着说了一句。

她笑着说了谢谢。

给小蛋糕拍了个照片,吃了几口,她准备四处走走,便问店员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她来的次数比较多,店员几乎都认识她了,此刻笑着回答说不远处有个有趣的集市,有很多可爱的手工艺品,她可以去逛逛,同时还对田嘉言说了生日祝福。

田嘉言脸上带着笑容,明白后,对她说了谢谢,而后按照她说的方向去了集市。

集市上有不少摊位,太阳出来后,大家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走走逛逛,享受这个美好的阳光。

田嘉言一路上慢悠悠地看着,旧书本,首饰盒子以及各种小装饰品的摊位前都站着不少挑选的客人。

她走到转角处,看到了一个特别的摊位。深棕色桌布上摆放着一些像是草环做的手链、项链和戒指,一个挨着一个,似乎主人并没有耐心将它们一个个整理好。

摊主是个头发发白的老太太,她带着老花镜,正努力做着手工,头也不抬,似乎并不这当成生意,而只是当做爱好一样。

田嘉言觉得有意思,便停了下来,伸手去碰了一下,才发现这好像不是草环,倒像是像是软银。她想起来,之前程阳澈给自己的那个手链和这个一样。

那个被大家一直认为是枯草的手链,田嘉言至今也不知道是究竟是什么东西,据他说的是随手买的小玩意,田嘉言突然来了兴趣,想问一问摊主这个是什么。

询问的数不胜数,老太太似乎早有准备,她忙着做手工,只是伸手指了指边上放着的一个牌子。

【forfreeandforeverlove.】

招牌噱头谁都会取,但她更愿意为一个商品背后的价值故事买单。她并不觉得程阳澈看到这几个英文单词就傻乎乎地花大价钱买上一串看起来像是个枯草的手链。

她便认真询问起来,老太太刚好完成一个戒指的制作,便趁着休息时间和她交谈起来。她说,家族的信仰认为银是永恒不变的爱,具有无上的魔力,能让枯木逢春,让人回心转意,她便将软银截成段,染色做成枯草状,又将头部染绿,再串起来。

爱意让枯木逢春。

田嘉言的手镯,是程阳澈生日当晚送给她的。她突然想到,那个时候,她刚在医院答应大俊,还没有开始配合他表演。

在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将他当做一个麻烦的工作伙伴的时候,他就送了这个。

他压根没有入戏,从始至终入戏的只是她。

田嘉言整个人彻底通透,她顿时笑了起来。第一周那种痛苦、反复失眠带来的不安阴影顿时消失殆尽,抽离角色后对镜头外感情的纠结不舍一瞬间茅塞顿开,她意识到自己好像非常愚蠢地做错了一件事。

他那天明明很开心。

想明白这件事后,田嘉言就能理解,《望山河》她杀青的时候,程阳澈能哭成那样子;试镜选上的时候他那不可置信又欣喜的神情;非要一直无赖地缠着问她剧情理解以及硬是坚持让她去吃他做的菜,还那么放松地讲着自己家里的事情;悄悄跑出去看电影那晚被她拒绝后那莫名留下的一滴眼泪……

拍戏时候的理性被带偏到镜头外,险些让她蒙蔽了双眼,伤害一段真诚又小心翼翼的感情。

好在,还来得及。她足够幸运,没到一去不复返的地步。

她当下就订了回国的机票。

田嘉言果断买下一个同款手链,她提着盒子向外走去,想着回去是先试探,先道歉还是先安慰比较好。

他会很伤心吧,哎,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大男人这么爱哭。

田嘉言不由得勾起嘴角。微风中荡漾着阳光的味道,她的心情是自己都难以想象的愉悦。她一次如此期待时间过得快一点,她恨不得立刻回去。

屏幕亮起,她看了眼手机,是陈雯静发来的消息。

【宝贝,生日快乐。】

【话说,你真的还不回来嘛,这都一个月了,你确定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田嘉言没和任何人说自己在哪里,但她曾向陈雯静说过自己出去散心的事情,对方显然十分挂念,时不时就发消息问她。

她坐在一个长椅上,打字道:

【我马上就要回去啦。】

对方的消息来的很快,几乎是秒回。

【天呐宝贝你居然还在线啊】

【你不会是因为拍戏伤心才出去的吧,是不是程阳澈?亏我还觉得他长得不错,以后我就听你的,换个人喜欢。】

田嘉言:【倒也不用,他人挺好。】

陈雯静:【不是吧不是吧,你居然开始给他说好话了!我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仔细讲讲,我有时间!】

田嘉言:【......这个回去再说,我有事问你,怎么直播?】

陈雯静:【直播?你要干嘛?好吧,我找找之前看过的教程和你细说。】

田嘉言:【好。】

此时,田嘉言手机上再次显示一条聊天消息,大俊发的,是条生日祝福。

田嘉言点进去,随手回了一个表情包:

【谢谢。】(q版程阳澈活蹦乱跳.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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