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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夫人的脚步顿了一下。美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雨桑。
除去惊讶，她的眉眼间有些抗拒和惶恐，似是不太想要在这里停留。她已经调转脚尖的方向，准备离开。
但她身边的薛承道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失神，温热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薛承道稍稍低头，温声道：“怎么了。”
微热的气息落在脸颊，那夫人一惊，连呼吸都停止了一瞬。即使身处人来人往的闹市，还是有一股寒凉窜上了脊背。
在和薛承道对视之前，那夫人忙调整好情绪，为避免薛承道起疑心，她指了指雨桑，笑道：“前段时间去西市逛铺子的时候，虹儿不是趁我在试衣裳的时候，甩掉了流风跑出去了吗。”
薛虹短暂跑丢过半炷香的时间，这件事情薛承道是知道的。
孩子没事，他也便没多说什么，只是暗地里敲打了跟在薛虹身后的侍女小厮。
没想到今日会再提起这件事情，薛承道起了一些兴趣，抬眼看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摊子前蒸笼旁坐着的，居然是杨陵的儿子杨瑞棠。他身边有个小姑娘，年纪不大，但眉眼间有着叫人见一眼就忘不掉的英气。
那天他去国子监授课，在门口碰到友人家的儿子李丛和一个摊子起冲突。那个从摊子后面提着竹扁担冲上来的小姑娘，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在战乱之中，薛承道多次直面敌我两军冲锋的队伍。那能破开千军万马的无畏气势，他竟能从这个小姑娘身上感受到。更何况，她居然能徒手劈断扁担，可真的是一个练武的好苗子。
那夫人笑道：“是这个小姑娘和她娘，先找到的虹儿。”
“这样啊。”薛承道挑了挑眉尾，他笑道：“既然是碰到了。也算是缘分，得去照顾一下她的生意。”
原本只是想扯个由头，转移走薛承道的注意力。没曾想他居然就直接抬腿朝着那小姑娘走去了。
那夫人倒吸一口冷气，忙将身边的薛虹交给侍女，快步跟了上去。
这边杨瑞棠还在追着雨桑，兴致盎然地打算打听来一些什么姜禾摆摊的技巧，细致到仿佛他明天也要来支个摊子了。
雨桑不理他，他就更要追问。可一下秒，余光瞥见薛承道走过来，杨瑞棠忙收敛笑意，拱手行礼：“薛大人。”
随后又对着身边地夫人微微颔首。
世人皆知薛承道的夫人为换一城百姓的性命而英勇就义，薛承道也就不再娶妻。他后院之中也没什么人，常带出门的只有那薛虹的生母。往来之前，大家也称她一声，薛夫人。
“你怎么在这。”
虽然刚刚碰到同窗的时候，杨瑞棠还是一副得意快乐的样子。但薛承道毕竟是师长，他不敢太过放肆，含糊道：“和摊主熟识，路过歇个脚。”
薛承道此行目标根本不是杨瑞棠，他对政敌的儿子在干什么也没有一点兴趣。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后，便看向雨桑。
“这……怎么卖。”
“水晶粽子。”雨桑抬眼看向薛承道，看着他嘴角温润的笑意。脑海里却猛地响起了那夜月光下青杨的警告。
不要靠近薛承道！离他远点，越远越好！
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心一点点沉了下去，雨桑缓缓低垂下目光，语调平缓地介绍道：“有六个口味，分别是糖桂花、桑葚果酱、牛乳桂花……”
一边说着，雨桑的脑子却前所未有地转得飞快。
青杨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她得快点把薛承道打发走，千万不能让他们碰上。
但是也不能太明显地赶客，不能被看出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小心……
雨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虽然努力想要扬起嘴角，但是她还是做不到，绷着脸问道：“十文钱一个。”
“听夫人说，你之前帮过虹儿。”
怎么突然提着一茬。雨桑一愣，随后道：“举手之劳，是应该做的。”
她这小小年纪但老气横秋的做派，惹得薛承道轻笑了一声。
小孩子脸上的情绪藏得再好，也逃不过他这个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人。
薛承道只当是雨桑还在因为当初国子监门口的事情紧张。
这个年纪的孩子，能这样看摊子，已经算是独当一面了。薛承道低头看看那攥着腰间玉佩玩耍的薛虹，分明和雨桑一样是孩子，衣着光鲜，脸颊圆润粉嫩，可总感觉少点机灵劲。
可阿霁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是……
意识到自己的失神，薛承道狠狠闭上眼睛，强行将自己从回忆中抽身。再睁眼时，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
“那就一样来一个吧。”
虽然是大生意，但是雨桑脸上还是没有一点喜悦。
她前所未有快速地将粽子装进小竹篮子里，然后递给薛承道，又从薛家的小厮手里接过钱。
快走吧！快走快走快走！
雨桑在心里急切催促。
但是薛承道偏偏你就不走，在薛夫人和杨瑞棠疑惑的目光中，他背着手笑眯眯看向雨桑。
“我瞧你，倒是很有学武的潜能啊。”
雨桑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你若是有想法的话，我可以替你引荐一下。”薛承道语气温和，可寻常人眼中的如沐春风，在雨桑眼中，却是凶神恶煞的。
她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张嘴胡扯道：“我只想再长大点嫁人成家，简简单单过日子，并不想吃那学武的苦。”
这话一出口，倒是叫薛承道收敛了几分笑意，顿时没有了要和雨桑继续沟通下去的欲望了。
他明里暗里也有收养不少的孩子，像雨桑这样想的，再好的天赋，也没什么培养的必要。
看薛承道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雨桑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咬着嘴唇，在心里疯狂催促了起来。
快走吧快走吧！快带着你的妻儿去茶楼喝茶吧！
薛承道倒也没有完全把话堵死，他留下一句“你若是改变了想法，可以来薛府找我。”，这才领着夫人和府里下人离开了。
他背身的一瞬间，不只是雨桑松了一口气，他身边的薛夫人也是悄然放松了下来。
待到薛承道的身影没入人群后，杨瑞棠猛地挺直脊背，一脸的郑重
“小桑！”
“？”雨桑正低头收钱呢，听见杨瑞棠喊她，有些迷茫地抬起头来。
杨瑞棠忙道：“你若是想要学武，别去找薛承道，你找我，我杨家也是有些人脉的！”
薛承道打的什么主意，雨桑可能不清楚，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是捡些没有背景、穷困潦倒的孩子去培养，等长大些就安插进各行各业为他所用。
杨瑞棠不过是输在目光不够狠辣，他也没当雨桑是那没人疼爱、吃不上饭的孩子，自然没往这方面想。
面对杨瑞棠抛来的橄榄枝，雨桑轻轻摇头：“我暂时没这个想法。”
她就算有，也不会去找京城权贵借助关系的。柳姨可是见她一次就催她一次，有这层关系在，根本用不着找谁帮忙。
杨瑞棠也不是非要招揽她，只是不能看她被薛承道拐走罢了。见雨桑兴致缺缺，便转移话题道：“对了，那薛承道说的帮忙是什么事情啊。”
这事，雨桑还真有点疑问。
恰好摊子前来了客人，她招呼了一番，边找着客人要的口味，便小声把那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位薛夫人……真的是薛承道的妾室吗？”雨桑将钱收进钱匣子里，皱着眉抬眼看向杨瑞棠：“可是我那日，分明看到她身后跟着的是一位年轻公子啊。”
她的声音很轻，却将杨瑞棠的身子一下子定住了。
“莫不是她的随从？可今日也没看到他啊。”雨桑嘟囔了一句，倒也没把这件事继续放在心上，而是扭头看向码头的方向。
可杨瑞棠是再也没有摆摊的心思了，他盯着那阳光下缀着一层光亮的粽子有些愣神。
——
姜禾舀了舀面前的甜羹，笑道：“这水晶粽子，是用马蹄粉做的。粽子只是一个形状，过了端午，换个形状姿态，也是可以接着卖的。”
“我记得，再往南走，当地似乎是有那马蹄糕做特产的？”华阳长公主思索了一下，问：“是一回事吗？”
“是的，只是在这个基础上，稍作变化。”
华阳长公主没有再说什么，她撑着下巴，目光温柔地看那吃得一脸陶醉的小榆。
良久，她才若有所思地看向姜禾：“你就这样告诉我，也不怕我就直接学走了，叫你赚不到钱了？”
姜禾也想不到她会这样直白。
本以为要打一场勾心斗角，八百个心眼子的“商战”，这下看起来是不用了。
“配方自然是简单的，我的底气在于，可以随时将这配方做出新花样来。”
这六个口味，只是姜禾临时起意想出来了。若是时间宽裕，肯定还能做出更多的口味来。
而姜禾精力有限，马蹄糕做的水晶点心，劳神费劲，而且不易保存。最关键的是，孙姨家的马蹄粉已经全叫姜禾买走了。若是还要继续买，还得费劲心思去收购，实在麻烦。
能和拥有一间茶楼的华阳长公主合作，是再好不过的了。
俩人敲定细节，华阳长公主也是个爽快的人，当即和姜禾敲定了合作。
吃饱喝足的小榆趴在雕花木栏杆边，兴致勃勃看起了江里的龙舟。
华阳长公主差人去取钱来，她嘴角带笑，神色轻松。
“你连香包都没有佩，想来前几日一直在忙着做水晶粽子吧。你那摊子我叫人替你看着，明日你就来茶楼，教那几个白案师傅使这马蹄粉。”
确实是没时间准备过节，就连家里挂着的艾草，都是柳长歌送来的。
“孩子你也不用担心，茶楼大着呢，只管叫他们玩便是。”
说话间，华阳长公主又忍不住扭头去看小榆。
没能和孩子们一起过节，姜禾也是觉得有些可惜。她对龙舟没有兴趣，但孩子们肯定还是想看的。
因此，她应了下来。
华阳长公主递给姜禾一枚玉佩：“我和管事打好招呼了，你明日直接去后厨就行。”
这事就这样谈妥了。
姜禾揣着银子，满心欢喜地牵着因为吃到好吃的而异常开心的小榆，准备回摊子。
杨温梨已经去给家人送水晶粽子了，可杨瑞棠还在摊子上呢。
他们兄妹出来是为了买粽子，现在粽子都到了，可少爷还在外面，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可等姜禾到摊子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发愁的杨瑞棠和雨桑。
瞧见姜禾，雨桑忙焦急道；“哥哥去买花糕，一直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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