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不断地下沉，下沉，四周的触手放肆地胡乱挥舞着，但却始终将位于中间的少年严密地包围起来，少年每一次的呼吸都牵引着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同时伴随着难以言喻的不明呓语。这是人类无法触及的领域，不可直视，无法理解。
少年海藻般的长发跟随着周围的触手一起摆动，恍惚间，好似长发逐渐变成了触手，一起托举起少年的身体。在这个时间与空间都毫无意义的地方，少年睁开了漆黑空洞的眼睛。
“你看那个孩子，就像怪物一样。”
“真的有人会是这个样子的吗？一句话都不说，眼睛还直勾勾看着你。”
“感觉下一秒就会被杀掉。”
“……”
洛夫克拉夫特面无表情地经过走廊，周围的人看到他就像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一样，马上惊恐地避开了。
洛夫克拉夫特毫不理会，径直推开了族长办公室的大门。
“霍……霍华德，你待会就出发去坡家族吧。”族长抹了把额头前的冷汗，在洛夫克拉夫特沉默地注视下，结结巴巴地马上说了一句话，把与坡家族签订的契约交给洛夫克拉夫特，然后迫不及待地让洛夫克拉夫特出去了。
“……”
洛夫克拉夫特低着头沉默地注视着被塞过来的纸张，再抬头，周围人原本期待好奇地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一看到他又马上散开了。
———
“母亲……他是……”一个少年疑惑地向旁边的妇人问道。
洛夫克拉夫特依旧沉默地注视着，但这次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察觉到他的目光，少年转头看向他的方向，即使看不到少年的眼睛，洛夫克拉夫特也能感觉到一道锋利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感受着这样的目光，洛夫克拉夫特忽然想起族长在来之前强忍着害怕反复叮嘱他一定要做自我介绍，来表示友好。
“你好，我是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洛夫克拉夫特呆呆地开口。
少年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存在，然后询问他的异能力。
异能力……
脑海中的呓语声音变大了，洛夫克拉夫特不自主地释放了自己的些许气息。
“停下，我知道了。”少年只是皱了皱眉，却没有阻止那股黑暗的气息围绕在他的身边。
洛夫克拉夫特沉默地注视着别人看不到的触手环绕在坡的身边，眼睛却微微发亮。
喜欢……
少年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异能力而远离自己。感受到少年的气息围绕在自己的身边，洛夫克拉夫特感受到了和以往梦境里感受到的不一样的东西，但也让洛夫克拉夫特感到很安心。
但是……
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战战兢兢讲课的人，洛夫克拉夫特只是不小心释放了略微的气息，面前的人就被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不是坡……
洛夫克拉夫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行动了。于是接连多个老师都来找坡辞职，坡不得不亲自教导洛夫克拉夫特。
“坡……”
只要想到这个名字，洛夫克拉夫特就感到心里泛起了涟漪。
坡是不一样的。
想注视着他……
“霍华德，你怎么在这里？”坡有些无奈。
想见到他……
“吾辈给你布置的任务完成了？”
想要呼唤他的名字……
“坡……不在……”
而被这么回答的少年也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依旧包容了洛夫克拉夫特的存在。
“……”
请一直这样下去吧……
……让我注视着你。
洛夫克拉夫特有时也会想，坡于他而言是什么。
看到坡把自己写进他的第一本书里，听到坡向他承诺他们总会在一起，看到坡耐心地教导着自己，看到坡和自己一起安静相处……
即使被坡教导了这么多年，洛夫克拉夫特还是无法组织语言来表达坡于他而言究竟是什么。
只要能看到坡就觉得安心。
只要能让坡开心自己也会觉得开心。
这种感情究竟是什么呢？
“你不会是喜欢坡先生吧。”约翰托着下巴，在某一天的下午茶时忽然说道。
“？”
“不过也不奇怪啦，毕竟你老是在坡先生的身边嘛。”
洛夫克拉夫特想起曾经见到过的两个互相深爱的恋人的感情，感受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就是师生情喽，我记得你也是坡先生的学生？”约翰看到洛夫克拉夫特否定了自己的话语，继续猜测道。
“不对不对，我看奥尔柯特也没有这样的呀，她对坡先生可是很尊敬的。”约翰刚说完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答案。
洛夫克拉夫特并不打算继续和约翰聊下去，他沉默地起身，走进了厨房。
坡待会会想喝咖啡……
“诶？……”约翰长叹了一口气，趴在桌子上，看着洛夫克拉夫特无情离去的背影，泄了气。
奥尔柯特抱着书，走了过来，轻轻踮起脚够到椅子上坐下，“洛夫克拉夫特对坡先生的感情才没有那么简单呢。”显然她刚刚听到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那你说，是什么感情。”约翰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嗯……大概是，视为唯一的关系吧。”奥尔柯特也不太确定地说道。
“诶，那是什么？”约翰拉长了语调，有些不理解。
洛夫克拉夫特也无法理解。
不过没关系，他只要能继续注视着坡就足够了，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谢谢，霍华德。”坡接过洛夫克拉夫特递过来的咖啡，笑着对洛夫克拉夫特说。
没错，只要一直这样注视下去……
“坡！”洛夫克拉夫特冲进房间，看到坡痛苦地捂着头靠在桌子旁。
那一刻，有什么东西仿佛不受控制地脱离了洛夫克拉夫特的躯壳，在崩溃的边缘徘徊，想要毁灭一切的欲望愈演愈烈。
“霍华德，冷静下来！”坡的声音穿过越来越重的呓语，到达洛夫克拉夫特的大脑。
坡……
“吾辈没事。”
啊，没事吗……太好了……
但是……
无法原谅……究竟是谁……
洛夫克拉夫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臂，将坡完全圈在自己的保护区内。
未知的力量，无孔不入的渗透，让洛夫克拉夫特感到一种不安到恐慌的感受。
坡……有可能离去吗……
无法接受。
一点的可能性也不能忍受。
那么就摧毁一切，排除一切吧，让他和你一起沉睡不好吗？这样就不会失去了。和我们不一样，人类可是很脆弱的，这样的你可保护不了他。
脑海中一股混乱的声音重重叠叠地传来，有含笑的，有诱惑的，也有愤怒的，像是成千上万的人在对着他轻柔絮语。洛夫克拉夫特的眼睛越来越无神。
“不要担心，霍华德，吾辈保证，一切很快就会回归正常。”坡的手覆盖在洛夫克拉夫特的眼睛上，没有正常温热的温度，但却奇异的让洛夫克拉夫特一直处在崩溃边缘的精神逐渐平静下来。
是吗？
只要相信坡就好了啊。
无论是什么，他都会替坡实现，这是他的承诺，所以……
请你也履行你和我之间的契约，坡……
让我一直注视着你吧。
他所渴望的，就只是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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