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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曜知把脑海里的记忆快翻遍了,终于想起自己是何时说的那话。
他口不择心说过她是榆木脑袋,还有一次是酒吧里,白榆说想重新开始,说以前的那些事都不算,他也说了她笨,说分手哪里还需要对方同意的。
可他都不是故意,偏偏白榆都记了下来。
“对不起。”他内疚极了。
“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想起了以前,我没有保护好自己,也没有保护好你给我写的信,她们强迫着我撕掉了它。”
“要是我聪明一点,早点看明白周施施,她大概。”她大概就不会那样对我了吧。
白榆无数次这样假设过。
“这本来就是没有逻辑的事,错的不是你。”顾曜知说:“你已经很努力了,我知道的。”
你已经用了一切的力气去反抗了,你只是太累了而已。
第二天下午白榆是一个人去办公室的。
正是上课时间,校内一片祥和,早冬的风还不算凛冽,老师们带着小喇叭不停在讲台上强调重点,言辞恳切,在办公室都能听见。
罗诚打印了一份原件给她,一起递过去的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这是江瑶的电话。”
“你想找到人其实是她吧。”
白榆接过还是诚恳的说了句:“谢谢老师。”
她确实很需要江瑶的电话,怕这份原件的公信力不够,江瑶需要以做后用。
网上的舆论一直在发酵,周施施自始至终没有回应过这件事情。
不回应谁也不知道真假,只能无端的猜测,时代的关注度最多一晚,相当于前天已经降下去了许多,但多数言论还是谴责咒骂白榆的。
还好她不玩公开的社交平台,要不然现在都被周施施粉丝包围沦陷了。
白榆不确定江瑶看见没有,她对周施施的恨和厌恶不比自己少。
岑璟给她发消息说不用担心,他会台里周旋,徐薇也去给她说了情,她过往两年工作算的上拼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对不起。”罗诚在她推开门的那一刻突然说道,头深埋着像是一种忏悔。
他早该说的,他的漠视给了周施施肆无忌惮的机会。
他想起那年师范毕业的时候,他宣誓说会履行教书育人的职责,会平等待每一位学生。
他说自己会成为一名合格的老师。
结果入职的第二年他就悔约了。
白榆说你知道的不是吗,女友也这样问他,你难道没有看见吗?
你没有看见吗,她在受欺负。
他起初是真的不知情,毕竟白榆和周施施表现出来的关系很好,天天黏在一起,后来也看见过一两次周施施的小动作,他又觉得那不过是小女孩之间的玩闹,等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很多事都覆水难收了。
周施施大伯是学校的教导主任,明明白白的关系户,那是他第一次犹豫。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女友却把周施施父母叫了过来,白榆被羞辱了一顿,女友失去了小组长的评选资格。
他不过也是一个刚进来的新老师,脚跟都不算站稳,更何况周施施父母有权有势,他帮了白榆又能怎么样,这种事就像是喷涌的岩浆,周施施这座火山只要不停息,就永远不会有解决的那一天,他那一次两次帮助只能给白榆带来更激烈的报复,会被周施施认为是在和老师告小状,甚至可能会殃及他。
小城文化,根深蒂固,这里有独属于平城是门阀思想,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想拥有一份安妥的工作而已。
女友接受不了他的沉默,也接受不了他的视而不见提出分手,辞职离开了学校、离开了平城。
她说这里太不公平,其实哪里都不公平,但她不能接受自己见过广阔世界后,发现自己家乡最不公平。
这是白榆人生中听到的第一句歉意,可惜迟来了八年。
对于如今的她毫无意义。
既定伤害成了事实,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她经过学校每一个地方都能看见自己的影子,或委屈或苦闷,这里曾经有过一场漫长潮湿的梅雨季。
白榆离开学校之前去了那个楼层的夹角,依旧布满灰尘,无人在意,它被所有人遗忘,从不规划到任何一个班级的公共打扫区域。
可白榆始终记得这里。
她在这里被迫亲手撕掉了回信,她躺在灰尘里动不了身。
像是故地重游,白榆沿着台阶又去了那个天台,找了好一会儿才在墙角缝隙里发现了自己刻的字,一笔一划全是宣泄,没有一丝转折的痕迹。
我恨他们。
刻的时候很用力,但现在看着也过不如此,远不如周施施把铅笔芯扎进她胳膊来的深。
白榆指尖轻轻抚过这行字,很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对过去的自己。
对不起,没保护好你。
让你总在受委屈。
楼下操场传来学生嬉闹的声音,清脆悦耳,她站起来朝下看,眼睫轻动,觉得新奇又陌生。
同样的人,不同的心境年龄,连看到风景都这么不一样。
她从前只会低着头往下,看那些灰白的水泥地,看肆意横生的树枝,她总在找位置。
她还在楼下看到了顾曜知,他倚在栏边,如她一般看着那些孩子。
此生大约是不会再回来了。
白榆下楼左转路过从前的教室,里面寂静空旷,约莫楼下上体育课的就是这个班。
黑板还没擦,墨绿色底板被粉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她站定良久,盯着那些厚厚堆积的书,那是她青春里最后的记忆。
回廊微风穿梭,恍惚间有个少女从她的身边跑了过去,她们擦肩而过,女孩束着高高的马尾,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白榆下意识停住脚步,回头望。
女孩也停了下来,残阳在她身后落下一抹斜光,少女的影子被投在白粉墙上,背脊是那样挺直,她回过头,宽大的蓝白秋季校服被风微微鼓起。
她站在原地对白榆笑,目光净澈的眼眸闪着光,眼里没有那些悲伤。
世界好像在这一刻被压缩了光年,她和年少的自己离的那样近,白榆很想抱一抱她,告诉她,你其实很棒。
少女无畏,赶跑了恶狼。
用自己的力量。
白榆说:“你很勇敢。”
年少那阵风吹了很久很久,越过辰光绕过回廊在此刻轻吻上白榆的脸颊,那是对勇敢者的嘉赏。
你也是,白榆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女孩。
少女对她笃定的说出了这句话。
白榆问:“那你呢,你以后要去哪?”
她很后悔把她一直藏在时间的角落里,觉得她是不堪糟糕的过去,她拼了命的去隐藏,去掩饰,想把她从身体里剥离出去。
可那也是她。
是十五岁到十七岁的白榆。
灼红的暮霭将天边染透,广播的铃声震响,她看见有学生从其他教室跑了出来,在她身边带起一阵风,而后是更多的学生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小白榆混在了人群里,她和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风华正茂。
她没回答,她只用力挥挥手,朝白榆喊:“向前走,别再回头了。”
别再回头看了,别总回头看了,别再被那些噩梦裹挟住,你要走快点,要跑起来,要快乐一点。
我没怪过你。
我从未怪过你。
你不要内疚。
那些无法抑制的酸楚苦涩全部滚落了下来,白榆站在原地泣不成声,眼泪不受控制的只会往下掉,周围路过的学生很奇怪的看着她。
一只细瘦莹白的手轻轻拉了她一下,穿冬季校服的女孩递过来张纸巾,朝她前方看了看然后一脸疑惑的问:“姐姐,你为什么要哭啊?”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白榆接过纸巾柔声说了句谢谢。
女孩连忙摆摆手,朝她身后指了一下,“不是我,是那个哥哥让我给你的。”
“他还让我跟你说,他会永远留在你身边的,让你不要害怕。”
“姐姐,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白榆转过头,男人站在那光影处,温润干净的眉眼带着笑。
“是。”她回道。
“哇~姐姐你也太幸运吧,你男朋友长的真好看。”女孩视线在他们俩之间快速扫视,发出感叹。
白榆温和的朝她笑笑:“对呀。”
天朗气清,她该苦尽甘来了,该有一些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上课铃响,大家又纷纷回到了教室,白榆走过去牵起顾曜知的手:“好了,我们走吧。”
“好。”
白榆忍不住扭头又看了眼,十六岁的她还站在原地。
她说,去吧。
把过往留在这里,十六岁的白榆是她生命里的一部分,她们永远不会分开。
两人沿着阶梯往下走,南方教学楼是两栋相连的,中间只隔着一道方形的花坛。
白榆:“你知道刚刚那个女孩还跟我说什么吗?”
“她说了什么。”顾曜知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一阵心疼。
“她说你长得很好看,觉得我好幸运。”
顾曜知向下多踏了一层台阶,两人一高一低,视线得以对齐。
“幸运的是我。”
这是爱人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