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晚被关进诏狱的第二天,就被萧逾白保释出来了。
“你是不是一早就发现端倪了。”林桑晚看着窗外飘落的树叶,冷冷道。
萧逾白看着她苍白的脸,他不想骗她,缓缓道:“这些年,我一直有派暗子留守大堰情势,可当他们发现不对时,已经晚了。他们也只能跑得比信使更快些,早几日将情报带回来,所以我才去求了圣旨。”
“多可笑,我却傻得不知道。”林桑晚自嘲一笑,泪水决堤般涌下。
“阿姐。”萧逾白面露哀色,“镇北王府通敌叛国一案已由周阁老主持,由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一起主审,林海一家也被抓入诏狱。更有平燕将军手下的一名小将,将手中握有镇北王与北漠国来往的信件交给皇上后便在殿上自尽了,坐实了镇北王通敌。”
林桑晚身子微唤,沉声道:“谁都会叛国,但我祖父绝对不会,他忠义勤勉,一心守着与太祖恒皇帝的约定。祖父,绝对不会。”
萧逾白静静地看着她,给她递上帕子,“嗯,不会。”
景仁十七年,十一月初四,轰动全南顺的叛国通敌案终于盖棺定论。
世子妃江知微被处以死刑,镇北王亲族流放至宁古塔,而她林桑晚已是嘉辰王府之人,由嘉辰王一力庇护,景仁帝只让他看好,别惹出乱子。
得知消息时,林桑晚正在嘉辰王府的西院里练枪,虽被放了出来,可依旧有锦衣卫日夜死守王府,所以着二十来天,她什么也没干,但又好像什么都干了。
看着静水无澜的脸,萧逾白眸色深沉,道:“阿姐,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没人会笑话你。”
她没有理会,将枪插在地上,行了一个跪拜里礼。
萧逾白能抛却前程,当下风险救她已是难得,如今林家只剩自己了。
她已经没有资格可以再肆意妄为,随心放纵了。
她望着阴沉沉的天,缓缓起身,漠然道:“殿下,谢谢你。只是日后莫要再叫我阿姐,如今我已是罪人之女,不好再与你姐弟相称。”
“你不是。”萧逾白纯净的眸子望着她,沉声道:“你永远是我萧逾白的阿姐,未过门的妻子。”
“殿下,此话也莫要再说。”
当今皇上看在太后的情分,贤妃的情分,再加上一个萧逾白的父子情分,留了她一命。
可她是大堰的狼。
是天上的雄鹰。
她不愿一辈子被囚禁在永都。
不愿永生永世背负骂名。
不愿让林家列祖列宗蒙羞。
林桑晚继续道:“民女现在已经被贬为庶人,而且民女与殿下并未拜堂成亲,还请殿下忘了此事,也祝殿下从今往后平安顺遂。”
“你要走?”萧逾白脸色煞白,拉住她的手臂,焦急中带着些怒气,道:“虽然林家男眷已死,可石堰一带五城失守,天下百姓愤怒不已,你这个时候出去,岂非送死?”
所以,就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阿娘去死吗?
林桑晚紧拧着嘴唇,沉吟片刻,淡淡道:“殿下多虑了。”
“阿晚,你现在是嘉辰王府的人。”萧逾白目光灼热。
林桑晚没有回答他,问道:“殿下可否再替民女办一件事情?我想要七张通关文碟。”
萧逾白嗯了一声,没问缘由。
送走萧逾白后,林桑晚回屋拿出纸笔,写下一段话后,吹了吹口哨,一只巨鹰瞬间盘在她的肩膀。
“金雷神。”林桑晚一边抚摸它的翅膀,一边低声道:“靠你了,一定要带到胖麻子那啊。”
胖麻子是她两年前去淮县剿匪,意外结交的山匪头目胖麻子。
而大伯父一家明日便要启程前往宁古塔,此去路上必定经过淮县,而淮县盗匪横行。她想让胖麻子截下众人,再制造坠崖身亡的场景,让大伯父一家免招横祸。
若非镇北王府,林海一家也不会被流放。
翌日,在嘉辰王的打点下,林桑晚见到了出发前的林海一家。
当看到他们皆上着手铐脚镣时,她心里难受得不行。
林海看她走过来,有些诧异道:“晚晚,你怎么来了。”
“嗯,那边冷,来给你们送厚衣服。”
林桑晚吩咐仆从将衣服一一发下,自己则拿出干净的衣服,给林海披上,趴至耳边,低声道:“大伯父,到了淮县,会有人接应你们。一路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请保重身体。”
林海是个聪明的人,当即明白她的意思,“晚晚,如今皇上早已厌弃了我们,你好不容易保住一条命,万万不可再以身犯险。”
林桑晚给他拢了拢衣领,看着他们都穿戴干净后,走到离他们一丈外的地方。
她静静地屈膝跪地,双手置于额前,倾身,直至额头触及地面,发出三声轻“咚”响,道:“是我们连累了你们。”
“傻孩子,这说的什么话。”林海一行人连忙将她拉起,笑了笑,“伯父入仕前便知晓荣辱与共的道理,哪里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林宜也走上前,温声道:“晚妹妹,你也要保重身体。”
林桑晚鼻子一酸,眼睛泛红,“嗯。”
回了嘉辰王府,林桑晚又写了封信寄到青城派,她还是不放心,有人设局让镇北王身败名裂,说不定也会暗中动手脚,让他们真正的消失在流放的路上。
等忙完好诸多事情后,林桑晚也好好的睡了一觉,接下来,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为了抚平百姓的怒火,景仁帝将镇北王府上下一干人等判了斩刑,于十一月初七西四牌楼午时三刻行刑。
行刑当日,天阴沉的可怕,枯黄的树叶在风中瑟瑟作响。
刑场前的百姓只要手里有东西,就往刑场中央被绑着的人砸去,林桑晚静静坐在刑场对面的酒楼上,心中寒意更甚。
这就是祖父誓死守护的百姓。
不辨是非。
随波逐流。
愚昧无知。
多么可笑。
亡命牌落下,雨也如大幕落下,刺入这片死寂的土地。
在大刀落下的那一刻,一名白衣少女,手持长枪,落在刑场中央。
人们不知道她是何时出现的,更不知道她是如何将十多位侩子手击飞的。
只听见地上哀嚎声不断。
等底下百姓反应过来时,林桑晚已经解开了众人的绳子。
与此同时,锦衣卫、五城兵马司巡防营、金吾卫也围了过来。
“阿晚,你这是何必。”江知微想要站起身,可她太虚弱了,只好爬过去,哽咽道:“别做傻事,回去吧,快回去......”
“阿娘,我一定带你们出去。”
说完,林桑晚轻盈地跃起,长枪在她手中舞出了一道道凌厉的轨迹,直接振飞了涌上来的士兵。
刹那间,无数把箭矢如雨点般刷刷地朝她射去。
箭枪相交,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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