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木儡赎身，完全是李如临一时豪气冲云的三分钟志向。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是个学生，不算穷，但每一分钱都是养母辛辛苦苦挣来的，她没资格慨她人之慷。
刚刚一掷千金看似豪迈，实则她心里也对自己的经济状况有点b数，所以只敢说“先买两个”，多了她承受不起。这俩木头人把她的生活费花光了。
经理乐不可支地收钱，木儡们和书灵感恩戴德地欢庆，李如临如临大敌地走出院门。
她突然感到手头有点紧，没钱的感觉很不舒服。上辈子经常体验科研经费紧缺的感受，导致她有月底综合症，没到月底钱包见空就没有安全感。
好在接下来一个月可以回家蹭吃蹭喝……的吧。
李如临是这样想的，可她没想到自己刚出工厂大门，就有两个人在这儿等着了。
书灵说：“他们好像有话和你说。”
李如临：“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
止水二人拉着李如临直接去了市区一家餐馆。别来居士很擅长劝人，想当年诸神混战，他就是凭嘴遁感化为主，殴打感化为辅奠定了上下二界的地位。
论语言的艺术，主要有三关键。消其顾虑，趁其不备，攻其软肋。
“如临，听说你今天上午主动提出退学，未果。下午的事情想必也与此有关吧？你是止水先生特招的学生，我们希望和你再好好谈谈。南溪说你不喜欢占卜系，能告诉老师为什么吗？”
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李如临被问懵了：“占卜太平和了……我想打架。哦不是，想学外修功法。”她正色修改口误。
“为什么？”别来居士追问。
因为要把玄真子砍飞——李如临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她缓了一口气，快速头脑风暴一些理由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然后睁开眼睛时已发挥出了毕生演技，狂热道：“因为老师，我是一名好战分子！战斗使我快乐！我的理想是更快更大更强！诸君，我喜欢战争。”
别来居士：……像演的，可依照该生种种行为来看，又没别的理由能解释她的逻辑。不确定，再看看。
“咳，你这样下去不好，容易修炼剑走偏锋，不易得诸神青睐。”别来居士干咳一声，见她一脸迷茫，又把话说得简单了一些，“说白了，你这样单科修炼竞争力不强。校方也是出于切实考虑，才让你分去文化系，均衡一下。别觉得委屈，像另一名特招生，路送，他也在占卜学进修。”
“原来如此。”李如临的坐姿放松下来。
她上钩了。别来居士眯了眯眼，加大剂量忽悠，是啊是啊。你看人间这功法，无一不源自天上仙人，你施法是以自身灵气向天上诸神借力，哪儿有羊毛逮住一只薅的？道法世家或名门望派，虽各有偏重，但也大多要涉猎其他派系知识，相当于打通人情，和诸神都搞好关系。
李如临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她是个科学家，不算太懂人情世故，没想到天上神仙选秘书还得看关系。
李如临心里暗流汹涌，她知道自己情况特殊，她的科学小妙招根本不是从神仙那儿来的力量，也就是说，她至今在天上都是个小透明咯？那恐怕很难在神选时脱颖而出了。真是好险，差点葬送了大好前程。看来她之后得恶补一下道法世界的道学常识，顺便广开门路。
不过除了进修方向，还有另一个问题不容忽视。
止水先生亲自来挽留自己，在李如临看来，就好像导师在硕士双选环节专门捞一名学生，还是一名被除名的学生。在惊讶之外还有点儿受宠若惊，说实话，她有点儿感动，可感动在前途面前不顶用。
李如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抱歉，还是不了。贵校有纪雪襦，相信综合实力能更上一层。我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
止水突然插话：“你想走，因为不喜欢纪雪襦？”甚至讨厌到直呼神使名讳。
李如临一愣，矢口否认：“不是，就是听说他占了毕业季一个神使名额……”
止水了然：“这么想当神使？”
那好办，他可以成全她。这话差点脱口而出，幸而别来居士像一个内置音响在止水心底疯狂咆哮：【别舔！别舔！她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野修学生，你清醒一点！】
李如临敞亮道：“想啊。难道你不想吗？”
“……我已经是了。”止水也很诚实。诚实得让李如临嫉妒。
两个人一来一回，对话流畅，氛围轻松，一点不像准师生。
【严肃，严肃！不是让你冷脸摆酷，哎呀，还是换我说吧。】别来居士用通心禅在止水脑海里疯狂大小叫，又转头对李如临说：“想当神使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以选的，你不是很好战吗？下半年跟着你师父去斗法大赛。”
别来居士话里已经默认李如临跟定止水了，不过李如临没听出不对劲来。
斗法大赛？她报名之前了解过，这是五大道学之间设立的一场年度竞技活动，关乎学校的综合排名，还有学生代表门派的荣誉。因为志不在此，李如临没太关注过，她自我反思，对资料的检索不够全面。
“这个斗法大赛，包当神使吗？”她的目的性很强，凡是一切靠近玄真子的机会，都不能放过。
“……能当。”夺得第一名就行。后半句别来居士没说。
实际上，第一名次，年年在昆仑墟和太极宫两家争，哪儿有梅林学院什么事情。也不怪李如临不知道斗法大赛内幕，其他三家道学从来不提第一的神使名额，另外两家为了大家面上都好看，也心照不宣不曾炫耀，只以师姐师兄言传形式在内部宣传。
方才说过，李如临从前是个科学家，在某些方面很单纯。她没多想其中是否有隐情，真的信了。
“老师，那我回去上学。”
止水点点头，抿了一口艾叶茶，借着杯子的遮掩挡住李如临视线。别来居士余光一瞟连咋舌，不得了，老小子嘴角翘起来一根头发丝的弧度，笑了。
也不知道这学生哪里好，止水到底图什么。反正帮他把人劝回来了，也算是大功告成。
想着想着，别来居士忽然觉出不对劲。刚开始不是说好来“考察”一下学生品行再做决定吗？怎么一来二去，直接变成挽留了。仿佛李如临身上有种奇怪的磁场，他也不自觉被牵着走了。
教务处的老师觉得上班至今没遇到过这么稀奇的事情，一个学生上午嚷嚷着要退学，下午被开除，档案还没送走又被止水先生亲自追回，更受不了的是，下班前两个人又相伴着回来了。
就连万象剧剧情都没这么跌宕起伏。老师一边脑补这名学生是不是什么隐藏的世家小姐，怎么的后台这么硬，一边录入信息。
“额，还放在占卜系？”教务老师出于确认多问了一嘴。
止水默默看着李如临，李如临想了一下：“嗯，好的吧。”
占就占吧，人在占卜心在战。学占星是一回事，没说她不能去隔壁剑修系旁听，炼金系试课。只要她够机灵，脸皮厚点，硬蹭炼金系设备研究化学材料也未尝不可。
没人知道李如林打了这样的主意，否则像别来居士这般随心所欲的懒人，势必大呼一声牛逼。
开学才刚一个月，李如临已经成为年级小有谈资的人物。一半是因为学籍反复横跳这档子事，一半是她吓人的课表太有排面。
“李如临！你报了八门选修课？”课间，路送咋咋呼呼跑到李如临座位前瞻仰学校名人。
学校选修课在第一周结束之后开放，能够给各系学生一个兴趣方向。因为多数人不像特招生这样严重偏科，所以院系划分是依据特长，而不是专门反着分的，大家也没什么遗憾，选一门意思意思就算了，反正就是凑个学分。
像李如林这么变态的人，绝无仅有。开玩笑，她可是有杀神大业在身的，的确不是啥正常人，但凡让正派人士得知她的心思，势必视作反社会分子诛之。
总之，路送理解不了她，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啊！你很恨自己吗？”路送有些夸张地捧着心口，作出担忧状，“是不是占卜学学业压力大，你看似还正常，实际上已经被逼疯了。”
李如临一时间很不适应路送这种情绪波动明显的表达方式。不知道为什么，她和路送明明性格天差地别，这小子却很是自来熟地和她硬混成了朋友。至少在外人看来他们关系还不错，在李如临看来，是路送赖上她了。
“这是一种策略。”李如临说得好听，“我在学费允许的限度之内做到了教学资源的利用最大化。”
简单来说，她在白嫖全校。
既然做神使需要集百家之长，那她就把能选的课都选上。既然起步晚，那就用时多点。
李如临在心中默念：夺得斗法冠军，毕业成功册封。来日当神使，砍飞玄真子。
“好高级的境界，真真是我学不来的。”路送竖起大拇指，由衷地佩服李如临这个大彻大悟之人。
她真好，就是太好欺负了。那天在喷泉广场的事情，使路送正义感被狠狠激发出来，他憋了一口气，暗下决心非得把同系同学看好，别让人欺负了。
虽然占卜学不是他选的，但现在是他罩的！
李如临收拾好课本准备走了，“抱歉，我赶下一节课。”最近老是这样，很赶，很着急，就好像她的时间都被偷走了似的。
路送豁出去道：“什么课，我跟你去听听。”在李如临疑惑的目光注视中别扭地挠了下头，“我也好学，怎么不行啊。”
去就去呗，李如临只是不明白他怎么一脸便秘的表情。
她对感兴趣的事情一概不知，所以未曾领悟路送这个名字有多臭名昭著。在那群从申港道学学堂一路升上来的学生之中，路送有几个外号，“站神”“觉皇”“逃学家”。
逃学家想方设法来上课，老同学都大跌眼镜。纷纷侧目看路送身边的女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种眼神在路送的视角是一种挑衅，他举拳无声地威胁众人：管好你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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