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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夜蛾老师的工作室，一开门就看见本来昏暗的房间已经把灯打满，光明的空间让我觉得眼前一亮——现实方面的。
一只球形的博美咒骸朝我的方向噔噔噔跑过来，因为身形太圆润，看起来就像一颗毛球在地上向我滚来。
“小光！”惠跟着毛球博美跑，身边有两只玉犬，很兴奋地围着惠绕来绕去。
甚尔虽然没有咒力，但能感觉到玉犬的存在。她蹲下来摸了摸式神犬的额头：“嗯，也辛苦你们了。”
黑白玉犬快乐地汪汪叫出声。
夜蛾老师在房间最里面安安静静地缝着玩偶，不知道为什么她弓着背，看起来一副相当沮丧的模样。
我犹豫：“……夜蛾老师很忙？”其实是想问她是不是身体不适，莫非处于某种特殊时期？毕竟现在的夜蛾老师看起来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真的很少见。
“啊。是晃啊。任务回来了？辛苦了。”夜蛾老师恍惚着抬起头看我一眼，然后继续低头，神游着缝上娃娃的手——喂，夜蛾老师，你把咒骸的手缝到头顶了。
我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夜、夜蛾老师。”你怎么回事？
夜蛾老师从奇妙的自我迷思中短暂地剥离出来。她目光聚集在我身上，慢慢开口：“晃啊。老师做的咒骸真的有这么不好看吗？”
我沉默。
夜蛾老师，你的咒骸被我们所有人称为“丑萌”不是没有原因的啊！
不过这样看来，夜蛾老师应该是在小惠身上遭到打击了吧。对于小孩子来说，好看和难看是很直接的……
“妖怪婆婆。妈妈，妖怪婆婆。”惠扯着甚尔的裤脚道。
我看过去，她指着的是一个皱巴巴的小型咒骸，看起来像是白毛野人和马来熊的结合体。光看那张充满了怨念的脸，确实很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
夜蛾老师口中吐出一小缕魂魄：“妖怪婆婆。我的咒骸、是妖怪婆婆……”
我安慰她：“老师，咒骸最重要的是实用性。你看你做的咒骸，不都是各有所长的厉害孩子们吗。”
“……也是，大家都是我精心设计出来的、了不起的孩子。”
我欣慰。太好了，夜蛾老师似乎终于打起精神。
她似乎这时才注意到手上的咒骸已经被她缝成什么画风诡异的扭曲邪神。盯着那个手在脑袋上的诡异娃娃看了三秒，然后夜蛾冷静地给它翻了个身，把原来的身体当作脑袋，继续缝纫。
不是，精心设计的那部分呢？
顺势给咒骸更改了造型的夜蛾老师继续给娃娃缝上四肢。我眼睁睁看着本就风格诡谲的玩偶被她随手进行改造，造型更加狂乱自由，不由得沉默下来。
惠天真无邪地把脑袋凑过来，指着那个咒骸，面无表情但是两眼放光：“晃哥哥，夜蛾老师做了et爷爷。”
“et爷爷……”刚刚恢复了一点精神的夜蛾老师一下子溃败下去，“我做的是et爷爷……”
对不起，夜蛾老师。这一次我站小惠。
并不靠谱的为人母的甚尔咧着嘴发出嘲笑：“对，没错，惠，就这么说。让夜蛾清楚自己一天天到底制造了些什么邪神。”
“……甚尔。”夜蛾老师抬起脸，随着她输入咒力，手上的et爷爷——手上的咒骸摇摇晃晃站起来。老实说，这玩意的造型过于扭曲以至于看着有些恐怖。
夜蛾摸了摸那只咒骸原本的身体、现在的脑袋。然后咒骸开始行动起来，冲到甚尔脚边开始狂踩她的脚尖：“阿达！阿达！哒哒哒哒哒！”
嗯。这个意味不明的发声系统也让人倍感疑惑。
惠弯着腰观察揍人的et老爷爷咒骸，然后再扭过头看了眼我送她的博美咒骸小光。
虽然她年纪还小，但是天赋不错，应该是隐隐察觉得到这两样造型风格都迥异的玩意从本质来说是同一种东西。
她一把抱住了博美小光：“小光不要变成et，圆圆的毛茸茸的，我很喜欢。et，难看。”
夜蛾老师看上去又被惠童言无忌的话语刺伤，又是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难看、难看，我做的咒骸……”
我憋着笑蹲下来：“惠，小光不会变样子的哦。小光和et老爷爷都是咒骸、也就是像会动的玩偶一样，本质就是布娃娃。所以做出来以后造型就不会变化了。”
“不是玉犬那种？”惠疑惑地歪歪头，“可是，它们都有咒力。”
我微笑起来，手搭在她头上，顺便趁机摸了摸那一头分明柔软却长成海胆模样的刺头：“不一样的哦。玉犬是式神，式神虽说受你控制，但是也有一定的自我思想。但是咒骸不一样，咒骸的存在就是拥有咒力、可供驱使的傀儡，而傀儡，是不会有自己的想法的。”
惠若有所思。她回头看了眼还在锲而不舍踩着她老妈脚的et老爷爷咒骸，再看一眼稳坐的夜蛾老师，然后聪明地点了点头：“所以，不是et老爷爷自愿的，是夜蛾老师想踩妈妈的脚。”
夜蛾老师手一抖：“晃君，你都在教惠些什么呢。”
我无辜：“嗯？这不是咒术界的常识吗？”都是些众所周知的基础啊。抱有[十影法]这种天赋，未来惠肯定会成为咒术师。只不过是提前教育这孩子该学的东西罢了。
至于惠会精准得出这样的结论，不就说明她确实很聪明吗？还是说……
“夜蛾老师、不想踩妈妈的脚？”惠从我身边探出头，天真无邪的眼神盯着夜蛾，“惠，想错了？”
夜蛾老师：“……”
无法否认呢，老师。不过确实，夜蛾老师想做的应该不是踩甚尔的脚，而是揍她一顿吧。
带着愉快笑容、抱着惠、提着博美小光的甚尔在夜蛾老师面无表情的驱逐下离开了，临走前还薅走不知道从哪个咒骸身上拽下来的一个毛球。
“拜拜，小惠。”我朝两人挥手告别。
“拜拜，晃哥哥。”
“倒是也跟我告别啊，晃。”
“慢走哦甚尔大人。”
我摆出一副对外营业专用的微笑，对甚尔公式化地摆了摆手。
甚尔沉默一下，快速离开了这个明亮的咒骸制作房间。
呼，终于离开了。倒也不是觉得甚尔烦人，主要是她拉仇恨的方式着实有些……好吧，她在某些方面是挺烦人的。
不过，说起来，夜蛾老师是不是安静很久了？
“……夜蛾老师？”突然发觉老师似乎已经沉默了很久，我回头看了一眼。
夜蛾老师正目光空白地注视着前方，让人担心其大脑到底在思考什么。
“晃啊。”夜蛾老师突然开口。我疑惑地歪了歪头，应声道：“是……？”
老师突然站了起来，她在身后那一堆材料里翻来翻去，一边和我对话：“晃刚刚说了吧，何为咒骸。”
我愣了愣：“啊，是啊……这是我刚入学时候夜蛾老师的原话、吧？”
“嗯。我或许这么说过。”
“不、不是或许吧？”我说，“您当时就是这么说的哦。”
“嗯。所以我也在反思。”夜蛾老师叹了一口气，“我有制作咒骸的才能，并且一直引以为傲。”
“嗯？”我愣住。
老实说还真的没怎么看出来夜蛾老师所说的“引以为傲”，她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很朴素、又脚踏实地，为着心目中“更好的咒术界”在努力。
夜蛾老师似乎看出我所想，她抓着一枚咒骸的核心转过身：“别看我这样，老师也是有年轻过的啊。”
我下意识回复：“您现在也很年轻。”
“那种好听话还是说给悟听吧。”夜蛾说，“说实话，刚开始让晃你接触咒骸制作只是希望你能够在学校里有事可做。毕竟五条家当时可是严令禁止让你和悟她们一起出任务的。”
嗯，这我是知道的。所以我一直觉得夜蛾老师虽然表情严厉，但实际上非常温柔。
此时，她正在看着我：“晃上手非常快。没多久居然就能独立制作咒骸了。对此，我虽然很骄傲，但也不得不感受到一种后辈成长起来的失落。以及——”
“或许自己的才能根本比不过晃的苦涩。”
——老实说，我没想过夜蛾老师居然有这种想法。但是也不是不能理解。
在我小时候，很快学会什么技能后，甚至没有留给自己自满的时间，悟很快就会做得更优秀。
这方面，我和“神前晃”是一样的。不过他是在旁人口中被不曾见面的“五条悟”碾压，而我则是正面被悟打击。
这种天赋被否定的辛酸，真的很难熬。
夜蛾把玩着手上的咒骸核心：“所以，我想要制造更加特别的，区别于如今、只有我能制作的全新的咒骸。”
全新的咒骸吗。我想了想，认为夜蛾老师确实拥有那样的才能。只是不知道她会制作出怎么样特别的咒骸呢？
我的视线被她手上那个从未见过的咒骸核心吸引。
夜蛾老师把玩着那个核心，突然抬头看向我：“晃。你觉得，一个咒骸如果拥有自己的思想，完全不受人控制，可以自行吸收咒力保证基础互动，甚至还具有一定成长性——那样的咒骸，还能称为傀儡吗？”
我沉吟片刻，然后诚恳地告诉夜蛾老师：“我也不知道，但是老师，如果您制作的咒骸真的有思想的话，可能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换个形象吧。”
“……我做的咒骸真的这么不好看吗？”夜蛾老师再度陷入悲伤。嘛，好在是从深沉的思考中脱离出来了。
不过，拥有自己思想的咒骸吗……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期待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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