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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白沫盈天(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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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地海产品的碎尸块和重伤倒地的人,血液凝结成冰,泛白的血色被罩在黑暗下,多了几分诡谲。

异种低下头避开林之的视线,蹲下将重心下移到大腿,随后双手向上抡起,合于胸前,再慢慢朝正前方推开。奇异的磁场像水波一样荡开,即将到达墙壁时停下、堆积,构筑起另一面看不见的墙。

林之坐在墙垣上,切开的断面附上一层盐巴,压在掌心下并不冷。

眼前这一幕有些眼熟,无论是深海、浅海,还是她生活的那块地方,有些海洋生物会做这件事——守卫自己的地盘。

异种的力量在此刻原形毕露。

林之踢了踢腿,脚尖每一次扬起,都险些擦过屏障。

异种睁大竖瞳,谨慎而畏惧地望过来,“你……很奇怪。”

在脚尖靠近屏障的瞬间,一根纤细的触须趁机探出,迅速咬下一口。

独特的力量,和那片深海滩涂不一样……之前的,是错觉吗?

“深海不存在你。”林之就着记忆编纂了一段话,将意思大体表达出来。

人类的记忆过于驳杂,她久居深海,没有一次性接受这么庞大的消息,只能囫囵吞枣,将关于暂时需要的记忆特别摘出来,剩下的,边看边接受。

人类的语言,就是第一个被她打包到角落里的东西。

太艰深了。

异种皱紧眉头,大概是没听懂林之的话,只是多看了两眼,重又将注意力放到两个手舞足蹈的人类身上。

它似乎对这两个人类特别感兴趣,故意不给他们一个痛快。

林之将那口能量仔细拆解开,和以前吞噬过的能量碎片挨个对比,一个相似的也没有。海洋里竟然还有她没吃过的东西!

下次找到海龟爷爷,一定要问问!

林之从墙垣上跳下去,她的体温还在节节降低,仓库里的温度于她而言已经多了几分暖意。

她背靠墙壁,环顾四周,并没有着急进入磁场中心。

和猜想的一样,这间仓库是一半建在地上,一半埋在地下。地上的水不知什么原因,已经被抽干了,极低的温度下,道道白色的盐渍堆积,如同翻滚的浪花,丑陋地印在地上。

徐陵离林之最近,脸已经被冻得发紫,口水结冰,顺着下巴流到脖颈上。

他胸口的血迹早已干涸,表皮组织下,一层薄薄的网裹住子弹头,夹在心脏和血管之间。组成网的触须深深扎进身体,充当血管,少量多次慢慢运输血液,维持他不被冻僵血液而死。

林之可以模糊地感应到,徐陵没死,生命迹象微弱。

奇异的是,他的大脑被异种的力量裹住,林之通过血液流动的感知进入大脑,犹如泥入大海,完全没了踪迹。

但从屏障上看,异种的力量并没有强大到能在林之面前遮住什么。构筑幻境和声波攻击是这异种的两大能力。

林之猛然握拳,那张网随之骤然小幅度缩紧,又慢慢松开。

徐陵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咳、咳”他被空气呛住,激烈地咳嗽起来,呼出的气体在空中凝结成白霜。很快,他又被冻晕过去。

仓库中的冷,肉眼可见。但林之毫无感觉,甚至还感觉到越来越热。她的体温还在降低,以不正常的速度降低。

林之低头看地面。她双脚踩在独特材质的鞋子上,鞋底足有两指厚,可依旧能感受到脚下的磁场波动。

枪炮的轰鸣突然戛然而止。热闹了许久的仓库突然寂静,耳边甚至还有墙壁嗡鸣的声音,空气却清冷干净。

“哒哒哒”粘液粘在地上被生生拔起的声音在此刻格外明显。

异种高速冲过来,无视七个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人,目标直指林之。它似乎忘记了刚刚的事,眼睛变回圆润的墨绿色,每一次脚掌落地,都会留下深深的痕迹。

完全变成人形后,它的实力和初见时完全无法相比。

林之注意到那些清晰的脚印,每一个下陷的深度完全相同。似乎这些凹槽都是异种的蓄力器,或者是它留有余力。

只见它的脚步间隔越来越短,速度也越来越快。

快到近前时,异种张大嘴巴,头颅状的脑袋被拉开一角,一米长的大嘴倏然张开,恶臭扑面,强大的能量波动伴随着威压在躁动。

林之心跳漏了半拍。

异种的变化在她的预料之外。

变成人后,她很难变回水母,但异种似乎不受限制。相反,人类渺小的体型似乎是个天然的增压器,将力量压缩,加强……

这一击,绝对可以覆盖半个仓库。

林之的触手结成网,无法覆盖这么大的面积。

无人注意的地方,她拇指上的一根触手感应到熟悉的力量,好胜心起,径自探出来,跃跃欲试。

在那片深海滩涂,林之偶遇过一只弱小的寄居蟹。因为人生地不熟,林之本打算觅食一顿就离开,但那海峡里的暗流竟然让她觉得那只蟹滑不溜手,不得不空手而归。

某一秒钟,林之在异种的身上捕捉到相似的能量波动。

那么,她当初误打误撞脱困的办法也许也会奏效。

“收起你的眼睛。”

喝声的能量波动传递开来,那双眼睛如同被针扎过一半,迅速闭紧。再睁开时,异种的眼睛变回竖瞳,眼白占据瞳孔的绝大部分,透着一股死气。

林之心中暗道果然,她对这种力量有奇怪的制约作用,要不是现在她体力不济,这一声的能量足以让异种狼狈而逃。

积蓄力量被打断,林之顺水推舟,将渗出粘液的触手伸过去。

异种不得不退,但能量倒流,它在短时间内无法再次聚集相似的力量。它嗓子里发出愤怒的闷响,试图喝退林之。

林之在心里掂量了一下,直觉有把握一次了结这家伙。即使出现不测,爆发能量漩涡,也无所谓。地上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但只要有一个徐陵活着,她就能知道出去的路。

异种若有感应,竟然提前闭上嘴,主动把这股能量波动生吞回去。能量在它的腹部汇集,暴虐地跳动,却在转瞬间消弭无踪。

林之:?

没等她想明白这股能量究竟去了哪里,环绕在四周的磁场骤然加强。

仓库内的温度在节节回升。

林之眼前开始出现漆黑的海水,无数同族水母在空中游荡。林之刚伸出手,想触摸它们的触须,那些水母就一吸一吐,飞射到远处了。

射过来的水流滚烫的扑到她脸上。

毛孔里钻出无数细小的触须,在水里疯狂地摆动,向林之发出警戒:火山即将喷发,逃,快逃!

与此同时,丝丝缕缕特殊的能量从脚底板向上蔓延,流入她的身体,毛孔中的触须渐渐颓靡,慢慢缩回去。

这不是异种的力量。

似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林之眉眼露出一丝不耐烦。径自跑出来的触须缩回去,无数粗壮的触须从脚下蔓延而出。

“滚!”分泌的粘液疯狂蚕食幻境的角落。林之像一盏从黑暗处升起的明灯,带着极尽耀目的灯光,驱散深海的孤寒。

幻境破碎了。

不只是这一层,所有的幻境都开始消失。

庞大的力量以林之为中心,勾连地板上继续的力量,疯狂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异种被这股力量冲到背后的墙面上,挣扎了一下,晕过去了。它的下半身变回一条三瓣尾巴,腰腹部两侧伸出两条雄壮的腿。

林之也没想到这一击竟然这么强,更重要的是,力量被抽空了。地板下的能量宛若有自我意识,竟然在选择性的钻进她身体的各个部位。

地下的东西,是个宝贝。怪不得人类愿意派这么多人来帮忙,虽然一个顶用的都没有。

周遭安静了,她脑子一空,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

“徐哥!”张宇一醒来,两条胳膊全没了知觉。刚刚的画面一一浮现,他不仅朝徐陵开枪,还把枪口对着自己的兄弟,一点都没留情面射成筛子,浑身汗如雨下。

徐磊也醒过来,背靠墙壁,屁股跟后背跟火烧着了似的,滚烫滚烫的。他身上中了好几枪,血迹早已干涸,随着温度上升,伤口又疼又痒。

张宇的声音从中心圈传来,徐磊被七八个堆叠在一起的水箱碎片挡住,什么也看不见,连这里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我没事。别管我,看看其他人。”

喊完这一嗓子,徐磊试图和人工智能禹联系。不出所料,刚刚的混战让防护服彻底失效,和禹失去联系,防护服上的各种功能只能手动实现了。

他依次按下胸口的三个圆钮,手臂,后背,胸前,各传来刺痛感,三剂快速恢复药族射进去,很快就恢复知觉。这下,伤口开始发痒。

“嗯嗯嗯嗯嗯”徐磊的左手边,原本巡逻队的赵三也醒了。他身上被射成筛子,进气少出气多,正痛苦地哼哼。

弟弟徐陵和他搭档的事,就是徐磊促成的。突然冒出这么强的异种,徐磊在港口呆了十几年,却是第一次遇到。

注射剂还没结束,徐磊忍着针管在血肉里捣鼓的痛,按下大腿一侧,一阵药剂“当”一声落在地上。

他调整方向,用力一拍。药剂骨碌碌滚过去,快临近时,中间碰到一个浅浅的半透明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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