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翌日醒来,黎慕白决定先去买一条面纱。
早膳后,赵曦澄去了鸿胪寺暗查丹辽细作一事,出发前嘱咐她务必带上杜轩。
她甫一踏出府门,就见赵姝儿恰至门首不远处。
“郡主,真巧啊!”黎慕白暗叹自己与赵姝儿的缘份,赵姝儿却抚着胸口噼里啪啦说了起来。
“白黎,我早就来啦!我是瞅着四哥走远了方来找你的!”
黎慕白嘴角一抽——赵姝儿几次背后议论赵曦澄,偏巧均被本尊听到,现在她这是怕了赵曦澄了!
赵姝儿又告诉黎慕白,昨日她抱着那瓶花回府后,端王爷只是斥责了“淘气!”“胡闹!”等几句,并未十分罚她。
“白黎,以后我出府就靠你啦!”赵姝儿讨好地抓起黎慕白的手。
黎慕白疼得一声轻呼,赵姝儿这才忆起黎慕白的手还未大好,正裹着布条呢。
她忙放开,关心几句后,得知黎慕白要去首饰铺子,立时来了兴致。
想起黎慕白上次着女装的模样,赵姝儿眼神一溜,以为黎慕白想要换回女装,忙轻车熟路地介绍起珍珠巷来。
珍珠巷,就是上次饮酒后赵姝儿带黎慕白去逛的街巷。
黎慕白一壁笑着听赵姝儿讲话,一壁想起早膳时赵曦澄提起的话来。
昨日,端王爷被召进宫,圣上有意让他与赵曦澄一道主理和亲。
卫昌殁后,就一直由赵曦澄单独主理北夏和亲一事。如今,前来和亲的朝莲公主的贴身侍女采荇在鸿胪客馆被一刀毙命,凶手却在重重防卫之下逃之夭夭。
圣上意欲让端王爷来协助和亲,但端王爷以身体不适与醉心书画为由,极力推了。
黎慕白又忆起第一次随赵曦澄去端王府的情形来。
端王府景致清幽,藏书阁的书画更是浩如烟海。端王爷雅儒,柳妃慈柔,全府上下透出一派文人雅士之气。
按理,从小浸润于此等环境下的赵姝儿,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至少亦会不厌吧。殊不料,赵姝儿从小就立志要当仵作,至于琴棋书画,一概不碰。
自古以来,仵作一行均属于贱籍。赵姝儿身为皇室贵女,居然到处宣扬自己要当仵作一事。
黎慕白忆起端王爷看赵姝儿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心底顿对端王爷泛起一丝同情来。
昨日,赵姝儿抱着一瓶花回去,那端王爷是不是以为女儿终于开窍了?是不是以为女儿终于不再热衷要当仵作了?
是以,赵姝儿今日出府来找自己,端王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了?
难道,端王爷真以为赵姝儿受她的影响,学会怎样去做一个大家闺秀?
黎慕白暗道惭愧,马车已行至珍珠巷。
这一带,胭脂水粉、钗环珰钏、四季衣裳,应有尽有。街上人头攒动,店铺林立,好不热闹。
杜轩不远不近随在二人后面,赵姝儿抓着黎慕白直奔上次那家店铺,准备再次施展身手给黎慕白好生装扮一番。
黎慕白却拉住赵姝儿,随便挑了一家店铺,只买了一条面纱,又选了几样简单的胭脂水粉。
赵姝儿不明所以,只见黎慕白蒙着刚买的淡紫色面纱,觉得新鲜有趣,遂也买了一条浅鹅黄色的面纱。
“白黎,下一家我们去哪里?”赵姝儿戴着面纱,露出的两只杏眼滴溜溜地转来转去。
黎慕白记挂着案子,买面纱本是为避免江豫认出自己,现目标已达成,便问道:“郡主想不想去鸿胪客馆?”
赵姝儿一听,便知黎慕白要去查案,立时兴致大增,捉着黎慕白的衣袖即刻掉头,却一个踉跄撞了人。
黎慕白忙道歉,定睛一看,两名侍女正扶着一个小娘子。那小娘子眉尖微蹙,目露疼痛之色,衣上别致的缠枝白兰花纹样自领襟向下绵延而去。
是高仪。
黎慕白取下面纱,与高仪相认。赵姝儿也一把扯下面纱,连连致歉。
几人厮见后,黎慕白得知高仪是来买胭脂水粉的。
幸亏刚刚撞得不重,高仪很快缓了过来。赵姝儿为弥补自己的鲁莽,于是极力向高仪推荐她的独家胭脂方子来。
“其实市买的胭脂都不太干净,用起来青重涩滞,颜色也淡,又易引起肌肤不适。我告诉你一个自制胭脂的方子,保管制出来的胭脂颜色鲜艳又可滋养肌肤。”
高仪含笑道谢,黎慕白竟不知赵姝儿还会这个,也支起了耳朵。忽又想起赵姝儿私下提起过的高仪心仪赵曦澄一事来,不禁悄悄瞅了瞅高仪。
只见高仪盈盈而立,着一件烟柳色绣长枝花卉的薄缎锦衫,束一条水绿色挑线裙子,清清丽丽的,如一枝新兰般清秀可人。
黎慕白收回视线,不意瞥见自己身上的男式灰蓝袍子,方觉过于素净了些。又暗忖高仪曾于凉王选妃上大放异彩,而被赵曦澄选中的罗小绮已遇害身亡。
那么,高仪如今又会做何打算呢?
“······先采下清晨的新鲜花瓣,且花瓣的颜色一定要艳丽,最好以紫红二色为主。”赵姝儿一面说一面比划,“然后把花瓣洗净晾干,放入一个玉盆中,用玉杵轻捣,直至花瓣汁液完全渗出。之后,把捣碎的花瓣倒入一块干净的细棉布里,再轻轻拧出花汁。”
赵姝儿见几人听得认真,连高仪的侍女亦是一脸专注,愈加兴奋,眉毛一挑:
“在这些拧出的花汁里,可添上些许自己喜欢的香料,当然也可不加。接下来,直接蒸干花汁,如此就能得到上好的胭脂了。若是在秋冬干燥之际,还可配上少量蜂蜜、羊脂、桂花油,与花汁一起蒸。这样得到的胭脂,既可润泽肌肤,又可养颜。”
赵姝儿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子,做了一个挑的动作,“每次要用时,只需拿细簪子挑一点点胭脂置于掌心,外加一点子清水化开,便可直接抹于唇上,手心里余下的胭脂,刚好够打颊腮。如此一来,连唇脂都可省了。”
黎慕白没想到赵姝儿除了验尸,还会这一套,自嘲之前对赵姝儿不像高门贵女的担忧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赵姝儿见大家只顾着听没有附和,以为她们不信自己的话,一时有些急了。
“你们别不信,我照着这个方子做出来的胭脂,是真的好使!”赵姝儿扫视一下,突然压低声音,往高仪身边一凑,“我跟邱三爷学验尸时,曾偷偷在尸首上试过。那死人脸,用完我的胭脂后,当真是唇红齿白、双颊红润,活人一般······”
黎慕白嘴角一抽,见高仪与她的侍女脸色俱是一白,忙推赵姝儿,一面向高仪告别而去。
直至上了马车,赵姝儿还在念叨胭脂一事。
“白黎,你别不信,是真有人这样制胭脂的。小时候,我就见过柳母妃这样制胭脂给我母妃用。那时,我好奇,便偷偷看着,因此记住了。只是我母妃去世后,柳母妃也就再也未这样制过胭脂了。”
黎慕白见过柳妃的次数虽不多,但柳妃对赵姝儿发自肺腑的呵护,每次都令她为之动容。她忆起自己母亲在世时,亦是这般地呵护自己,心中顿时一酸,伸手轻轻拍了拍赵姝儿的手背,“许是柳妃娘娘怕你睹物思人。”
“可能吧!我母妃与柳母妃以前虽是主仆,但十分要好。我母妃去世后,柳母妃就如母妃一般照料我。”
黎慕白见赵姝儿黯然神伤,忙拣了些其它话题岔开。
一时,杜轩架着马车到了鸿胪客馆。
王赟正领着大理寺一众人手,在客馆内查案。看到黎慕白与赵姝儿来了,他眼神一亮,忙快步走至二人跟前。
赵姝儿见王赟的视线在自己的面纱上停了一瞬,笑道:“我跟白黎一起买的,戴着玩儿。”
王赟笑着与赵姝儿寒暄几句,又见黎慕白的面纱与昨日相比,更为严实,忖度她的面纱应是为避开江豫特意备的。
原来,王赟今日在盘查刺杀案发生当晚的所有在场人员。现在,殿前司巡防的军士与鸿胪客馆的值守人员均已盘查完毕,只余北夏使团了。
起初,北夏使团不愿意接受盘查,认为我朝想在此案上推卸责任,有敷衍嫁祸的之意。王赟费了好些功夫,方让北夏接受。
但朝莲公主身边的仆妇们,对官差们的问话则有些畏缩,王赟希望黎慕白与赵姝儿能助上一臂之力。
黎慕白想起王赟的几个得力手下,都是盱衡厉色的模样,便应下了。
于是,王赟领着黎慕白与赵姝儿,与赫连骁交涉一番。
最后,赫连骁同意让黎慕白与赵姝儿去问话。不过,赫连骁又叫来了江豫随行。
王赟见江豫扫了黎慕白几眼,便不动声色地隔开江豫的视线,又不停找话与他聊着。
五人一起到了仆妇们居住的另一处小院落,黎慕白开始挨个儿问话,赵姝儿自告奋勇在一旁做记录。
刚开始,黎慕白每问一个问题,赫连骁都会问江豫,让江豫解释。
赫连骁道,他之所这样做,是为防止大理寺断案时不失偏颇。到后面,见黎慕白问的问题毫无变化,赫连骁也就未再让江豫逐一解释了。
仆妇们的回答都差不多。案发当晚,她们按照之前的作息规矩,在朝莲公主喝完药之后,一个个早早歇下。
其中,一个颧骨稍凸的中年仆妇道,她是在睡梦中被敲门声吵醒的,因为她住的地方隔院门最近。她起身去开门,才得知客馆进了刺客。
说到这里,中年仆妇犹有后悸道:“真真吓死人了!要知道,公主在我们王上心里,那可是眼珠子一般,是万万不能出事的。平日里,公主要是有一点点不适,我们王上都要心疼许久······”
赫连骁见那仆妇啰嗦个没完,便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后来,是我与贵国的殿前司首领,还有我的几个侍从一起进了院子,确认公主无恙后,又逐一去确认院中其他人员的安危,方发现公主的贴身侍女采荇已遇害,采卉也晕倒在一旁。”
黎慕白看了王赟一眼,王赟对她暗中点了点头。看来,王赟已从殿前司处得到了证实了。
问话完毕后,已过午时,王赟给黎慕白与赵姝儿单独安排了饭食。
饭后,黎慕白看了一下所有人员的问话记录。
依记录看,除了朝莲公主、朝莲公主的贴身侍女采筠和采卉外,其余人均有不在场证明。但是,仆妇们则是同屋子的伙伴相互作证,而且又是都睡着了的。
黎慕白打算再去朝莲公主住过的院子转一转,王赟亦正有此意。
院子里,一树雪白的槐花无知无觉开着。须不知,曾有一个花般的异国女子,血尽于此。
朝莲公主住过的屋子,因这两天被反复翻查过,香气已被冲淡不少。至于那丝奇怪的异味,赵姝儿已是闻不到了。
想来,是散了。
黎慕白见那槐花枝几乎要伸出墙外,便抬脚去了院墙之外。
小说推荐:《皇长孙的团宠日常》《末日杂货铺[经营]》《大将》《家兄嬴政,谁敢杀我?》《神农道君》《男主怀了我的崽》【异度荒尘小说网】《欢迎来到我的地狱》《成为雍正妹妹之后》【四九看书】
赘婿小说【zhuixuxs.com】第一时间更新《眉中画之探案集》最新章节。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请尝试点击右上角↗️或右下角↘️的菜单,退出阅读模式即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