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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犀角、乳香、琥珀、玛瑙,以及,上万斤的镔铁——
丰州商团进献之物。求取西京,每年将关口早开一月,以便与南原之地商团频繁往来,交换更多财货。”
“现在何处?”
“城池拱极门外,等候回复。”
“晓得了。”讲话的女子将黑铁头盔端正地戴在头上,握起身侧兵丁躬身呈上的长剑,“先让留守使兼府尹去接待,我需与本部大王商议,几日后再来定夺。”
“是。”回话的老者低头抚胸,“在下告退。”
“来,”女子攥紧手中剑柄,快步走进难望边际的部族校场,“让我瞧瞧,狼神会为你们哪一个赐福。”
才入校场的女子,被四五个擐甲执兵的男人环围起来。女子嘴角微颤,手中长剑猛地由身侧上撩而起,利刃相切,第一个男人手中兵刃急振着脱手入地。她借势回身,利剑斩向第二个男人身前木盾,男人退步摔将下去。剑刃在转瞬间划透第三个男人胸前的皮甲,挥向第四个男人的右侧肩膀。两个身影应声而倒。剑尖指向第五个男人的面门,男人弃了武器,举起双手——
“投降,投降!”
“你们,”魁梧的女子喘着粗气摘下头盔,乌黑的长发飘散开来,“你们就是,新近入军的,那一批么?”
男人们站起身来,一人面色难看地轻轻点头。
“这不是胡闹么?”她将手上长剑递给走上前来的兵丁,“入军前为何职务?”
“我们都是些手工匠人,”第一个男人按揉着右手虎口上发胀的皮肉,“没有根基底子。”
“如此就被纳进本部军中了?”
“我等,都听大王的。”男人低声说道,“无人敢不从。”
“像你们这样的,何巨何部的行伍里还有多少?”
“鄙人就是来混口饭吃,实在不知。”
“好了,不为难你了。入了军,便要勤苦些。多练一刻与慵懒半晌,到了战场或许便是生死之别。”女子长舒了一口气,“我会亲自,去问那挨千刀的。”
五个男人捡起地上的兵与盾,恭敬地抚胸而退。
“约里朵,朵啊,”校场旁传来男人高亢的声音,“朵妹啊。”
“何时到的啊?”被称作约里朵的女子移步走近身形臃肿的男人,“未拜见王上,恕罪。”
“咱之间不玩那些虚的,”男人掸了掸身上的狼皮绒袍,“挨千刀的都骂了,还恕个哪门子罪。说起来,整个何巨何部,能骂我的也就只有朵妹你了。”
“呦,听到了?”她轻声笑道,“你呀,只顾着扩充军队人数,工匠也往里放么?”
“好钢须用重锤。”肥胖的男人目光深邃,“受不了捶的,自然也就退了。留下来的,便都是我何巨何部的战士。”
“事有轻重缓急,捶钢要耗时间。”女子轻声说道,“如今这局势,会让你这挨千刀的慢慢养兵?”
“且捶,”男人说着,轻轻攥起女子的右手捂在胸口,“且看。”
“哈哈,”女子歪头轻笑,“整日胡扯……商团的事,要与你磋商。”
————
洛仁闭了双眼,缓缓沉入梦境中。
“暮阳河的第三条支流,究竟在哪儿?”
木杖中魂灵的话音由白光中传来:
“应该就是这儿了。”
“现实里,我脚下都是些干裂的土地。”洛仁低声回应,“一个多月了,向西南方走了也有几千里,都没见过什么大的支流。你的路指得对么?”
“不会错的。我们,早就在无尽的岁月里,将这个世界观望了千万遍。此处不该寻不到。”白光中的话音轻声答道,“还要和你讲一下,你说你这人,总是一连三五天不眠不休地行路,然后只睡几个时辰,有必要么?眼下,或许是你在这具躯壳里最后的时间了。”
“有必要。”洛仁声音斩截,“不能让我的弟弟追上我。”
“啊。干他娘,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在地下……”
仰躺着的洛仁由大地之上起身,眼底皲裂的土地表层如上万个紧邻的灰色龟壳不断延伸,难望边际;西垂的残阳陷入地平线处参差交错的死木枯枝间,宛若淌血的巨球。洛仁紧握着手中木杖,无形的伟力于身体内激荡翻涌,沿手臂喷薄着注入杖中铁种,木杖末端的光芒慢慢化作金黄色的厚钝剑形,尘土纷飞,金色剑刃穿透大地上的龟壳,向更深处直搠下去——
“着!”
百丈长的金剑伴着话音缓缓消散,清冽的水流由地上的剑孔喷薄而起,洒在洛仁潮红的脸上。
“呼,第三条支流,”他筋疲力竭地瘫坐在地上,“找到你了。”
……
“你若当真是这世上的神明,定是无所不能的吧。你能为我,做件事么?”
“啊,是何事啊?”
“我早就该死在渊国的咸湖旁了。她帮我,偷来了这世上十几年的光阴,我若为你们去死,能帮我将自己这余下的生命,还给她。就是——”
“她不会再活过来了。万物运行,各依其法,倘若死者复生,那这世间还不乱了套。”
“不行么?”
“这世上,每时每刻都有人出生有人死去。我等所为,皆为维持这世间之‘道’,你要我去做一件违背‘道’的事,就像为救人而先去屠人。真理若如此自相矛盾,那便难称为真理了。”
“我其实,真的就只是个寻常人罢了。”
“我知道。现在,要你自己去选。还要和你讲一下,封印在铁种里,并非死去,只是放弃了如今的躯壳。你会用自己的灵魂,不断修正着阵点处铁种的生长,这过程同样充满歧径,岁月无穷,或许百年,或许千年,或许万年……守得住正直本心,最终才会如那老顽固一般,屹立在这世间,在‘铁树’中永生。”
“我只想要自己在这身体里的生命。”洛仁低下头,“带着弟弟一起远走,过些寻常日子……”
“当然可以。‘术’消失的过程,相较于一个人的生命,其实很漫长。等你百年终老,或许也只是在其长度的标尺上移动了几寸而已。你完全可以无视此时的梦境,醒来后去过寻常人的生活。”
“那你们,又要去等下一个文明的轮回么?”
“不必在意。岁月对于我们的意义,就是等着一个又一个伴着机缘而生的预言之人。要怎样去选,问过自己的内心便好。”
洛仁抬起头,眼底的光芒若隐若现:“我才寻到了些人生的希望与方向,很想能在这副躯壳中继续活下去,”他声音颤抖,“可是,我知晓了这世间的真相,难道还要欺骗自己,畏缩着苟且下去么?我更不想,她为之延续了生命的自己,到头来竟是如此的一个人……”
“你选好了?”
“选好了。”洛仁擦掉眼角的咸水。
“虽说,不能让她再活过来。但——你知道暮阳河的第三条支流吧,南原的传说中,这支河流的尽头是世界的边界,作恶之人的魂灵要坠入边界外的谷底,永无尽头——传说之言有些许错讹,边界外,其实就只是逝去之人魂灵聚集的地方……我会为你引路,再为你构建梦境,不过,最多只有一刻的时间。你将会去施一个前所未有的‘术’。”
“好,我知道了。”洛仁低声说道,“往后的路,也还会有许多崎岖吧。”
“无论多难多苦,人生的路都要自己去走。”白光中的话音轻声回应,“不过,我要告诉你:不必怕,只要你心底的意是诚的,念是真的,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的路。”
————
臃肿的男人矮身瘫坐在宽椅上,腹间的赘肉由衣料下凸起。他卸掉腰上的蹀躞长带堆在木案上,随手抓起面前的金爵酒杯,轻呷杯中乳白色的马奶酒。
“这副模样,”下首的女子歪头端详着面前的男人,“明年春捺钵,还能射得动猎物么?”
“朵妹你替我就行了。”男人放下手中酒杯,“何巨何部的这一支都是如此,死在咸湖血会上的二叔,我老爹,还有我,只要一过三十,光喝奶酒都长膘。”
“你在这位子上几年了?”
“老爹薨时,我二十八岁,”男人低声慢道,“算上今年,已历七载。头三年与翰刺部结结实实地干了几仗。近几年算是安生多了。”
看来如今这肥硕的身量,也不只是遗传了。女子暗自思忖,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个精壮魁伟的男子——少女时她似乎没见过他脱下黑铁甲胄,生铁与鲜血的味道总是氤氲于其身旁,眼中的光芒清澈而锋利,每次出猎归城总会引得些春心萌动的女子停步围观——与此刻面前肥肉堆叠的王上判若两人。
“不是要和我说商团的事么?”男人轻声说道,“留守使已与我讲了,我看此事可行,正好又扩充了军队人数,镔铁来得正是时候。”
“我总觉得,有些蹊跷。”女子摩挲着右手虎口上的厚茧,“所献之物有些重了,那些毡裘上附着的苍耳子都要收取的商贾,此番怎的会如此慷慨?”
“本儿重,利也更多啊。你知道南地的丝绢绸缎在这草原能卖多少暮红么?”男人喝尽杯中烈酒,“对了,等几天,我让匠人用献来的琥珀和玛瑙,帮你制副璎珞如何?”
“我不要。”
“啊,什么?”
“我说,我不要戴在脖子上的玉珠,我要,能握在手里的剑。”
“知道了。”男人按着前胸打了个长嗝,“武器啊,那就更容易了。”
“王上,您可要想清楚。关口早开,能入关的可不止是更多财货,各族鱼龙混杂,变中或将生乱。”
“你讲的这些我不是没有思虑过。”男人目光深邃,“珠宝倒还在其次,镔铁可补此番扩军的武器亏缺,战士无刀剑可用,一切就他妈都是空谈。朵妹你的意思是?”
“王上若意已决,也无不可。只是,一要细细盘查,二要暗中监看,三要防患未然,尽量将要起的乱子攥死在未起时。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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