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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黑了。
赎一不自觉握紧手中长剑，被束起的漆黑发丝有几缕柔软地垂落在肩上，冷淡的眉眼垂下，漆黑的长睫细微地颤动着，带着自己都未曾发觉的不安。
如墨般的黑暗静静地沉寂着，一切似乎都没有了明确的边界线
——这个冷淡的少年似乎也要融进这片黑暗中了。
一点凉意缓缓落到脸颊上，又转瞬即逝地融化。
是一种极为细微几乎察觉不到的凉意。
原本两眼空洞，垂眸发着呆的黑衣少年却反应极大的猛的抬起了头。
只见细小的白色雪花突兀且极不合理地出现在这房子里，点点碎琼，在这黑色的仿佛看不到尽头的空间里发着微弱朦胧的白色光芒，梦幻且不可思议。
雪花并不大，可落下的范围极为广泛，速度极快。
不一会，在地上便积起了薄薄的一层雪白，黑衣少年的肩头、黑发，就连漆黑的眼睫也沾染了点点雪白。
幻境。是幻境。
一定是幻境。
……对吧？
若是常人看到此情此景，或许会感叹；或许激动；或许会看着这美景就此吟诗一首。
“铮——”极为响亮清脆的剑鸣声蓦地响起，似乎比之前都更为激烈，与其主人的情绪隐隐相应。
招式乱无章法，赎一大脑一片空白，遵循本能地向着四周胡乱斩去。
红色剑气爆开，就连其强劲的气流都隐隐可见，却无法斩断这纷纷扬扬的大雪，反而让这场似乎永无尽头的大雪形成了一个“白色旋风”，像是白色幽灵在恶作剧一般，围绕着赎一。
“哐当——”三尺长剑猛然坠地，赎一控制不住的发着抖，他也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惧怕，但这恐惧却是早已深刻入骨！
一步，两步，三步。
赎一控制不住的逃避着的向后退去，他此刻就像炸了毛的猫一般，被不安与恐惧充斥着，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本能地不愿看见这些雪白。
似乎只是退了几步罢了，又似乎他一直在后退，但终究没有尽头。
冷。好冷。
像是放弃了挣扎，赎一缓缓蹲坐在地，双臂紧紧地抱着蜷起的双腿。
点点莹光落在鸦羽之上，又缓缓融化，似乎将其洗刷地更为漆黑了，俊美空洞的眉眼、漆黑的发丝和黑衣皆与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形成了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画面。
颜色浅淡的唇被死死咬住，此刻已经白到了极致，似乎下一刻就会承受不住而流出鲜血。
赎一默不作声，漂亮的眼睛有些无力地垂下，黑眸空洞，像是没有灵魂的漂亮娃娃呆呆地坐在原地。
半晌，这个极为俊美的“娃娃”，逃避似的闭上了眼睛，遵循着本能地将头缓缓埋进了臂弯里。
若说之前的黑色让人恐慌，那么此刻充斥了整个空间的白色死寂到让人绝望。
这时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静止的，时间在此刻被拉得很长很长。
极致的白色掩盖了一切，只有中间的地方立着一个像是雪人一样的事物，似乎还有一点点的黑色发丝隐隐逶迤在雪地上，还没有被掩埋。
“沙——沙”年迈的妇人看起来很虚弱的模样，似乎只是在雪地中走了一小会罢了，身上落着薄薄的一层细雪，步伐缓慢地踏在雪地上。
脚步声停了。
停在了那座小小的“雪人”面前。
那妇人似乎有些迟疑，慢慢地伸出干瘪，充斥着皱纹的手，轻轻扫了扫那“雪人”上有些厚重的雪。
黑发露出，那妇人似乎被吓了一跳，有些慌忙地拍了拍那孩子身上的雪，有些颤抖着将那孩子抱在怀里。
“乖乖……乖乖？”
谁……谁在说话？
脑袋昏昏沉沉，身体处处都极为疼痛，赎一强撑着睁开了眼睛。
视线模糊极了，世界都仿佛在旋转。
赎一只在迷迷糊糊之间看到了一个老妇人。声音年迈苍老，语气极为柔和地说着话，似乎在唤他。
是谁……好熟悉……
好熟悉。
“啪——”有什么屏障似乎被打破，记忆清晰的展现在脑海里，带来阵阵疼痛。
苍白的手指猛的攥紧，黑色的眸子恢复了以往的冷漠理智。
赎一缓缓抬起已经失去知觉了的手，有些迟钝的看着坐在身前的老妇人，已经失去知觉了的手，感觉就像是膨胀了无数倍，只是动一动都有些费力。
等到真的看清了眼前人的面貌，记忆也顷刻之间恢复了，赎一却是像被冻成了一个真正的雕塑一般，僵硬呆滞的看着她。
那双总是不带任何情感的冷淡眸子此刻带着连他自己也不曾发觉的悲切。
像是被分割成无数片的黑色碎片。
“已经长这么大了啊……”年迈温柔的老人笑着感慨道，语气轻柔，“奶奶对不住阿赎，走得这么早。阿赎又吃了不少苦……”
“不如，和奶奶一起走吧？”
尾音缓缓落下，那老妇人似乎还没讲话说完，但她只是含着笑，温和地看着面前一言不发，似乎是还没有缓过神来的少年。
黑衣少年神色怔愣，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她也不恼。带着笑意，像是在蛊惑什么一般，抓着他的手，慢悠悠地道：“阿赎？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不想奶奶吗？”
“小时候你可是离了奶奶一会儿都要哭的，”老人像是在回忆着什么，长大了就越不愿说话了呢。”
听了这话，赎一无意义地轻摇了摇头，回了神。
一种极为荒谬的好笑之感从心中升起，他默不作声地收回了自己被抓住的手，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一直微微垂下的，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现在却是缓缓抬了起来，死死地注视着她的脸，一言不发。
那就，再让他看一会吧。
那老妇人嘴边的慈祥笑意僵了一瞬，又装作不在意的模样，继续轻柔叹气道：“好冷啊阿赎，地下好冷......下来陪陪奶奶吧，好不好？奶奶好想你啊......”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赎一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抽动了一下，只想把她的嘴缝起来。
他眨眨眼，大脑空白，下意识想道：演技确实烂。
老妇人看着赎一像是木头一般的反应，缓缓收起了笑。她面无表情地盯了他半晌，却是突然咧嘴一笑。
老人的口腔之中已经没有牙齿了，此时她咧嘴的弧度越来越大，几乎要咧到了耳畔，占据了这个瘦削年迈的脸庞的大半。
只见那越张越大的口腔之中，没有牙齿的牙龈鲜红至极，其中还有暗红色的纤细的虫子模样的生物，若隐若现地爬动着。
那老妇人本就因年迈而充满褶皱的面颊随着她咧唇的动作竟开始在缓缓地崩裂着？！
而其中只有像是干枯的树皮一般，簌簌而下。没有血肉，竟是直接露出了里面的阴森白骨。
她歪着头死死盯着赎一，原本苍老和蔼的声音此时竟是也变为了一个娇俏的带着阴森恶意的女声！
明明那老人的嘴并未合拢，即使可以说出话，也只应该是含糊的，但那声音却是直接从她的喉咙深处极为清晰地发了出来。
那带着恶意的声音似笑非笑地道:“原来是被看出来了啊......真讨厌啊。不过，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能逃过一劫了吗？”
说着，那老人的头颅一直不停向下弯折，最后只听一声的极为清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头硬生生断裂的声响。那老妇人的头竟是硬生生地从脖颈处断裂了开来？！！
随即就像被撕裂的白纸一般，还未完全变为白骨的头颅猛地摔下，直直落入深厚的白雪之中。
赎一瞳孔骤缩，五指下意识攥紧，死死地掐着手掌心。
那没了透露的身躯却是并未倒下，反而还稳稳地坐在原地，向脖颈处的撕裂伤口看去，没有血管没有血肉，只有鲜红的一片像是血一般的液体。仿佛整个身躯都是由这液体灌满而成。
随后只见那滩红色液体，宛如正在沸腾着的热水一般，开始冒出大大小小的红色气泡。仔细看去，还有一些血红色的条状生物在其中扭曲着，恶心至极。
苍白的手紧紧地攥着，青筋暴起，赎一坐于原地，抬起的眉眼之中一片冰冷，似九幽寒潭一般，带着刺骨冷意，甚至罕见地带上了明显的杀意。
该怎么杀她呢。直接砍了吗？把她的魂体斩碎怎么样？
黑衣少年丝毫没有觉得这个疑问有什么问题，仿佛只是在思考今天早上还吃不吃饭一般，甚至真的有些纠结。
一股不断向外扩散着的暗红色飘渺雾气不知何时出现于赎一苍白好看的右手之中，慢慢地翻腾滚动着，与雪白相接。
那暗红雾气向外翻腾延伸不一会儿，便已然形成了一把长剑的雏形。
而赎一前那具失了头颅的，裂口处还在不断翻腾着气泡的躯体。其但凡露于外部的皮肤皆开始诡异地凸起扭动着，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它的下方爬行扭曲着。
不一会儿，自第一只的起头作用，接连有无数只红色纤长血虫从那具肯定不蹦算是属于人的躯体中钻出，密密地覆着。
那气泡不过多时，渐渐停了，像是平静的江洋。
只见下一刻，一大股血流从中冲出，在空中几连变换，最后竟是慢慢形成了一颗闭着眸的女人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