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照未来得及反应,瞳孔顿时一缩,十分错愕。
荀谢任由他掌控着两张脸的距离。
他身上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掺杂着点儿酒的刺鼻味儿。而她身上则是素雅的果香,各种气息交织混杂,扰乱了二人的呼吸。
“......你干什么?”李沉照的声量很弱,像受惊的鹿,可她的眼底,如今已是一片澄明。
荀谢静静瞧着她。
李沉照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按在他双膝间,隔着一层衣料,下面便是他的体肤。
从没有如此相近。
她以往只感到两心渐渐相靠,那是不必言喻的暗心欢喜之感,润物细无声。而如今,身心都坦荡地交近——
嘬——
他觌面吻近,她早就有所猜测,便把下颔微微抬起,准备迎受。然而他只是擦过她的侧脸,吻在她的耳下。
一阵冰凉柔软的触感。他的气息扑在耳下,像火烧一样。
荀谢就把脸埋在她颈窝处,说话的时候,呼吸也在那儿喷出:“好闻么?”
“不好闻。”她说得很果决。
不是她预料中的样子。
她把刚刚抬起的下颔又收回。
荀谢笑了,她能通过肌肤,感受到他的颤动,知道他在笑。
“你方才不是说,你挺喜欢酒味儿的?”荀谢淡声问。
李沉照听得此话,伸手便要把他脸推开。荀谢死死不挪位置,像贴在她身上。
李沉照说道:“你根本没有很醉,是不是?”
荀谢闭眼,把脸枕在她肩膀上,佯装很困的模样,深深打了个哈欠道:“没有,我醉了。”
李沉照窃窃笑了,荀谢没了话声,室内又复归静谧,安静得连炭火烧灼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当香炉里的一息残烟熄坠,李沉照又想起方才欲说却没说的话。
别长靳来了北国,她心如明镜,自然知晓是为她而来的。在她嫁来北国前,别长靳就承诺过,无论如何,都会守护在她身边。但她并不欲捆绑任何人陪在她身侧,以一个尚不明确的身份。
更何况,她知晓自己飘荡已久的心,如今落在何处。
然而她与别长靳的前事纠葛,荀谢尚不知情。如今她已决意做好齐王妃,便打算要将这段关系如实说出。
即便她与荀谢没有生情,她也断不会在有着齐王妃的这个名头之后,还和别人纠缠不清。
更何况,菩楼出了事端,别长靳又从太子府出来,她很难不将一连串的事情联想在一块——
李沉照清一清嗓,极轻地唤了一声:“荀谢?”
荀谢似答未答地嗯了一声。
“我有事想和你说。”
荀谢没声儿了。
“你还醒着吗?”
还是没回应。
李沉照在心里一叹气。
算了,今天他也不太清醒。
改日再说吧。
......
内务府早已清点过新赐给各宫的陈设数目,小至坐垫一类俱更换一新,宫人添设的人数、各宫的铺宫规格,皆集中于一册先交付坤宁宫过目审查、再呈递一本往万安宫。
然而元后离世后,宫务大多由明夫人经手,如今便只需呈递万安宫过目了。办差的人步履都相较从前更为轻快匆促,偶有的散漫之态亦一扫而空。
天际将泛起些许鱼肚白,关太伴一边麻利地穿衣戴帽,一边用余手一一拍醒身侧睡倒的徒弟。
入宫必经的京城大道上快驰着一列马车,整齐有序。四周百姓,连同卖花婆和赶跑堂的皆纷纷侧目而视,尤其年青簪花的女子,眼中艳羡之色流露其外。
车夫只顾快马加鞭穿过拥挤的人群,朝着东偏门奔去。实则他们也紧张忐忑,生怕途中出现意外或问题,耽误进宫,因而一路无不是怀揣十二万分的小心。关大伴眯着双眼,依稀见远处渐近的马车,于是连忙扣正巧士冠,一甩拂尘清嗓厉声道:“一会儿都给我仔细着办差,知道么?这里头坐的,说不定就是之后的太子妃,我看你们哪个胆敢怠慢,不认真……”
太监的队伍很快在宫门外罗列开,间或有领物捧俸的红绿宫女经过,总要停下脚步,抱稳怀中漆盘,偷偷看上两眼门外仗势,心里不由感慨:不知又是哪个可怜见儿的,要被赐给太子做正室呢?
太子三年前就已娶妻立家,所娶之人也是名门望族中的大家闺秀,行举娴淑,自幼便是按照皇子妃的规矩来教养的。国君为给太子娶妻,特地设宴款待大臣,并允准其亲眷入席一同用膳,可谓莫大的恩宠。
闺门琼英,大多都想嫁入太子府,日后身正后位,母仪天下,光耀门楣。
太子的元妻说话软和,秉性温良,不知心计。嫁入太子府后,不仅未能执掌中馈,还要受尽怜水的眼色。太子对她,自没善待,只当一个闲人放在府里,病了不问,气了不管。
日渐磋磨之下,愈发形销骨立,最末意外难产,撒手人寰。
但见浮云慢涌,旭阳缓升,一缕柔和的光线倾泻在红檐朱瓦边缘。
凌霄殿内,国君难得地和颜悦色——今日是要给太子再议亲的大喜之日。
明夫人本不欲来,然而聪颖如她,却难免担心中间出现什么变故,太子此人心机深沉,她不得不替荀谢提防。
太子入内拜礼,对国君的宝座深一叩拜,复对明夫人时,则是微微鞠躬。
明夫人不甚在意,噙笑点头应了。
国君笑道:“今儿重新给你说亲,挑的是张将军的女儿,今年刚满十六。”
太子在国君这儿,向来会做表面功夫。他一味顺承国君的意思,从不忤逆,更能洞察国君执政期间的私心。国君素来不是一个绝对中正之人,而是绝对利己。他深谙此点,于是就能于国君面前颇得喜欢。
荀谢在这一点上,极其相悖。
他从来不绝对顺遂国君的意思,倘若觉得有错,便直言不讳。
太子说道:“父皇挑的人儿,又有明夫人掌眼,想来不会错。”
国君呵呵一乐:“那还得是你自个儿看过了,觉得好才行呢。这不,已经给人喊进宫里头来了,你见过了,要是觉得不错,便早日定下来。”
太子一直持以弯脖拱手的姿态不动,“承蒙父皇爱重。儿臣不孝,让父皇在婚娶这件事上费了不少心。”
他的嘴角浮起一层意味深长的笑:“儿臣是一国太子,更是诸位兄弟姊妹的长兄,便要做起表率,为各位兄弟姊妹着想。因此,有一事,儿臣不得不提——”
明夫人仿佛预料到什么一般,笑容不再和煦。
“什么事?”国君答道。
太子道:“如今儿臣已经第二次议亲了,可二弟尚还只有一房正室。”
明夫人冷冷地向下扫一眼,毫不避讳。
国君显然不欲多为荀谢费心,只是懒散回说:“他刚成婚几月,再搁置一段时间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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