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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阖宫觐见,观棋不语陵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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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没有鸡鸣,也没有打更的人,天空是墨漆的一片,砚台磨的透不出一丝光,却不知是哪路红袖的战果。

未至丑时,陵容便起了身。拜前世宫中养成的生物钟所赐,她还有空去瞧瞧隔壁夏冬春的动静。

嗯,有道是鸡飞狗跳。

陵容笑笑,不说话。再坐到镜旁,芙蕖似的青丝散在肩上,由婢女轻轻的梳着。

想着上一世第一次去面见众人的自己:夜里辗转反侧,早上着急忙慌,临了时还得专门扑粉掩了眼下青黑去。

想自己在觐见听训时,怕困过去闹出笑话,便狠狠地掐着手腕。

待皇后的长篇大论讲完后,白生生的手腕上硬生生的给掐出了两个深深的红印子来。

反观那夏冬春,说不定前夜里激动成什么样,隔壁殿里乒乓作响。却在晨昏定省时却活跃的扒拉完华妃拉皇后,叽叽喳喳个不停,不见丝毫困意,事后还有找自己茬的精力。其精力充沛,可见一斑。

思绪回笼,镜中美人定定地看着她。常在分位的规定发型,拿几个祥云如意八宝簪子随便对付了一下,妆容素净又不显小气,耳上缀着一双新样式的青金石,浅浅的蓝色旗装。

微微扶了扶右髻上的祥云簪,陵容对身侧侍立的丫鬟眨了眨眼,道:“白墨,叫宝娟陪我去觐见皇后娘娘。”

白墨闻言,若有所思的看了安陵容一眼,随即温温婉婉的行了一礼应下,去外间叫宝娟。

不多时笑成一朵菊花的宝娟便到了,殷勤的扶上陵容的手。陵容想着前世一直端着沉稳靠谱模样的宝娟,未多言语,踏步向前走去。

要真是沉稳的人,话哪能那么多。

想前世,她就是被这宝娟的“沉稳靠谱”和“足智多谋”骗了个彻底,真把她当自己的心腹助力了。

对于一个小县丞之女出身的嫔妃,一个深谙宫廷生存之道的大宫女起到太大的定心作用了。

曾经自己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宝娟奸细的可能性,可自己早时太需要她了,至于后来,就是真的信任了。不过这份信重,可没有给自己什么好果子吃。

扶着宝鹃的手,脚步声在漫漫长街回响,金风飒飒,红衰翠减。

天蒙蒙亮,新晋小主安陵容卡着不早不晚的点来到了景仁宫的门口。

随宫人一道入了偏室,已经到了不少人了,或站或坐,都是规规矩矩的样子。

人群中走出来一清丽宫装女子,款款向陵容的方向而来。室中犹显昏暗,女子轩轩然如朝霞举,淡淡的桃色的衣裳,却将满堂佳丽的光彩都夺了去。

无怪乎前世玄凌会与她真有那么一厢缱绻,甄嬛的容貌,属实称的上世间数一数二。

就算没有与纯元皇后的几分肖似,凭她的资质,也断然不会是这宫中寂寂无名之辈。

何其幸哉,她像极了纯元。

何其哀哉,她像极了纯元。

“这位姐姐,我是承乾宫莞常在,不知姐姐如何称呼?”美人面色灵动,距离近了,愈发滟滟逼人。

奇也怪哉,前世的甄嬛,甫入宫是走的是谨小慎微的路子,后来更是直接关门避宠,今世,怎么大喇喇的……似是有拉拢结党之图。

安陵容心中百般心思浮动,面上是素素的笑,与甄嬛贴手行了个平礼,环佩叮当作响,“莞常在安好,我是延禧宫的常在。”

甄嬛一噎,这人好生木讷,与她行礼时是不见疏离,叫人以为是闺中密友,却连姓名都不通一通,叫她如何是好,就生生唤她一声“常在”?

还未做反应,淳儿那咋咋呼呼的声音传过来了,“莞姐姐!要进殿了,你快来。”还是淳儿和她更投缘些,这个古灵精怪的性子,与真正的小妹妹一般。

昨日不过拿了些糖瓜糖饼炸馓子之类的点心,就十分欢喜的喊自己“莞姐姐”了。

一面容稚嫩的少女快步走来,抱住甄嬛的衣袖,低声囔囔着莞姐姐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不太友善的看了一眼安陵容,不过是个普通人物,哪里值得拉拢。

纵有些弱柳扶风的姿态,在这美人济济的宫中也是排不上号的。

哼,这些人惯会装模作样,莞姐姐可别被唬了去。

安陵容温温柔柔的向面露歉意神色却一片轻松的甄嬛告了声别过,任由这方淳意把甄常在拉去正殿。

没想到,这回去了承乾宫,方淳意反而先一步和甄嬛成了姐妹。

是了,承乾宫。

怨不得甄嬛急躁,华妃这座大山的压的太近了,不怪她自先图谋一步。

这真是,太好了。

这一次,你不会再有隐没在众人的视线里暗度陈仓的机会了,甄姐姐。

“华妃娘娘驾到!”通传太监一声尖喝,回了陵容心神,啧,年世兰还是那么风华万千。

赤金簪钗上的红宝石在繁复的发髻间熠熠生辉,青丝全挽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更显的肌肤细腻,一双凌凌的美目在屋里转了半圈后,牢牢定在甄嬛身上。

陵容微微垂首,避过上首皇后探下来目光,随众女一同俯身行礼。

身前夏冬春丝毫不管气氛有多微妙,看着华妃与皇后口舌争斗,用自以为很隐蔽的音量对身侧富察贵人念叨:“这华妃这样声势浩大的,是做给谁看啊…”

她越说越来劲,鬓边精心打理的头发圈圈颤个不停。

富察贵人吓的脸都白了,窒着呼吸,连忙往旁边挪了两步,就连陵容身侧的卫答应,也紧紧随着富察贵人的步伐,恨不得把脚扔出去。

侧座的欣常在吕盈风,攥着帕子乐不可支,大红唇死死压在帕子里,现在换了第三盏茶。

前头丽嫔费云烟不可置信的看了过来,面露惊恐。

再靠前的齐妃李静言也跟着转过来,看看夏冬春再看看华妃,眼神里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在前头“横扫四方”的年世兰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脸色也变的有些奇怪,不再管宝座上那个装模作样的老妇了,转头开了金口“听说有一位夏常在,很是能干。”

夏冬春一脸兴奋的站了出来,“华妃娘娘万福金安。”

安陵容没眼看,这蠢货,可能还以为华妃赏识她呢。

赏识她什么,赏识她能一口气逗笑满屋人不成?

“夏常在很会打扮,这身料子很贵吧。”

“这个,是娘娘赏的料子,嫔妾见了爱不释手,叫人赶着合宫觐见裁了衣服。”夏冬春一脸骄傲的扬着头,很是为身上衣服自豪。

华妃抚着镯子的手一愣,用了她的布料,还在这叨叨她,这夏常在脑子是不是有些不太灵光。

这就把她的目光转到了夏冬春…的衣服上了,先前没注意,这个金线的袖边当真大气,何止没辜负自己库里的缎子,竟将平平的云锦提上了价值千金的稀宝段位。

自己储遍珍瑰的衣柜里还没有这种绣法的衣物,白白空置了那么多好料子,可惜可惜。

眼波流转,看夏冬春一脸蠢样,罢,不和这小傻子计较。

眼下最当急的,是那个姿容艳绝的莞常在。

皇上又寻得美人了。

年世兰一瞬间有些意兴阑珊,更不抓着夏冬春了,转而淡淡开口

“这最前面二位,想来是满军旗的富察贵人和蒙军旗的博尔吉特贵人吧,真是光彩照人呢。”

眉庄与甄嬛心下皆一紧,暗道要糟,连连道“嫔妾咸福宫贵人沈眉庄,参见华妃娘娘。”“嫔妾承乾宫常在甄嬛,参见华妃娘娘。”

“沈贵人好雅清,莞常在虽然穿的简单了点,但难掩姿色,皇上果然是慧眼识珠。”华妃眉一挑,“只是,这后宫是要讲究规矩的地方,各宫各院,上上下下,都应秩序井然,皇后娘娘,您说是吗?”

皇后心中mmp,你可真厚颜无耻,是谁最不讲规矩?

也是这两个新人太不小心,一来就被年世兰揪住了小辫子“规矩自是要讲的,只是新人初来乍到,不懂满蒙汉的条框,也是可以谅解,下不为例便是。”

沈眉庄犹且没明白这后妃之间打的什么机锋,闺中素有“女中诸葛”之名的甄嬛脑筋却转过来了,自先帝起虽倚重汉臣,但满汉蒙终究有别,满军旗和蒙军旗是贵于她们的,哪怕是同级,不,她还是个常在,在位分上还先矮了一头!幸好皇后宽仁……

这时一道尖声怪叫出现:“说起新人规矩,我近日听了一个传闻,莞常在还收了个主宫掌事宫女作拥趸呢。”

是齐妃。

宫中顿时一片哗然。

甄嬛猛一下攥紧帕子,心中有些发虚,槿汐姑姑……

她看了看掐着嗓子叫唤的齐妃,又看了看阴冷冷突然笑了的华妃,豺狼虎豹环伺,是她低估了这宫中凶险。

“莞常在,确有此事?”端坐于上的皇后威严的看过来。

金玉镶嵌的宝座上,皇后戴着紫金翟凤珠冠,没再做配饰,仅着绛红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宫装长长的下摆垂落在地上。

甄嬛百般伶牙俐齿无可施展,只得盈盈下拜。她自认非一般女子,谁想竟出师未捷身先死。

身旁眉庄同她一并跪下,为她陈情。

陵容冷眼看着,想这二人当真姐妹情深。

其实眉庄心中也大骇,嬛儿纵是有本事的,可也实在太大胆了些,擅自收下承乾宫的掌事宫女,可不就是有染指承乾宫主位的意思嘛,这叫人给揪出来做文章,可真是百口莫辩。只念皇后看在华妃跋扈的份上,宽她们二人一次。

“沈贵人抄宫规十遍,禁足一个月,莞常在禁足三个月,抄宫规三十遍,剥夺封号,降为答应。宫女崔槿汐,其心不明,剥夺承乾宫掌事宫女位分,打入浣衣局。”主座上的声音沉沉响起,皇后扶了扶额头,“本宫乏了。”

华妃仍嫌不够,面色拉的老长,但皇后止了觐见,她也只能甩袖而去,连拿翡翠气那皇后老妇的事都忘了。

安陵容看着远去的华妃,觉得夏常在真是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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