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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阴凉，刺人骨髓。
遥不可及之处的昏黄路灯成为唯一的光源，孱弱得像是将息未息的香烛，在玩家们的脸上留下影影绰绰的斑驳。
昏沉的光影将恐惧、绝望、自我欺骗……种种情绪勾勒出清晰的痕迹。
“永远也来不了”的含义，玩家们都懂，只是残存的侥幸心理作祟，让人不愿意深想。
周子轩话毕，头也不回地走进黑漆漆的门栋。
还沉浸在打击中的几名玩家被封满袖拍了拍肩膀才回过神来，赶紧跟上。
已成定局之事无法改变，潜在的危险仍在虎视眈眈，振作精神、积极面对才是当下正确的选择。
进入公寓后，封满袖发现这栋楼某种意义上也挺符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句话的。
如果说在外面看这楼有七分破的话，那么在里面看就是十成十了。
两层楼一共十几间房，然而大部分都是容纳了数吨灰尘蛛网、垃圾废料的“战损版”毛坯房，真正勉强能住人的只有二楼的203和205。
这两间屋子内空空荡荡，几张上下床孤零零地摆放在中间，像是刻意等人来此休憩。
天花板上的灯泡暗淡昏沉，描摹着床架上的斑斑铁锈。老化的电路早已积重难返，头顶那一闪一闪的黄光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妄想靠眨眼来润泽双眸。
不过都到这份儿上了，也没人嫌弃。
封满袖和杨安贞，以及另外一名女玩家梁曼住在了203，其余所有男玩家住在了隔壁205。
简单清扫下床铺上的尘土后，封满袖就和两名室友一起按约去了隔壁，参与玩家们的复盘讨论。
一下午的时间，纯靠嘴巴打听的玩家几乎毫无所获，当然也有像封满袖他们一样直接去网上搜集信息的，但又由于突发的意外事故被打乱了所有节奏。最后只汇总出了鲜花产业是花临市的经济支柱这一有效信息。
至于每组都遇到了意外这种诡异的情况，则是一丝头绪也无。
因为每场意外都像是众多巧合因素的集合体。
有上楼梯踩到香蕉皮的。
有走在路上被狗咬的。
甚至还有玩家在城里打听消息碰壁后又跑到近郊向农户打听，结果上茅厕时被隔壁坑位刚把烟点着的大聪明一下炸了个屎到临头……
桩桩件件，既不像人为操纵，又呈现出极度合理的逻辑闭环，毫无规律可寻。
封满袖不准备藏私，将三人搜集到的信息条理清晰地陈述了出来。
最后总结道：“所以，花泽集团和医院是两个很重要的突破口，之后的调查可以从这两方面着手，还有这里战火频仍的历史，也需要重点关注。”
话落，众人表情不一。
有人点头赞同，有人低头沉思，也有人不以为然。
封满袖接着问道：“对了，大家去医院处理伤势的，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刚被封满袖单向喂了一波信息，去过医院的玩家们也不好意思敷衍，于是都认真地回忆起来。
“医院里……病人的话的确有些统一，全都一副肾虚的模样。”
“你不说我还没发现，这么一说，我去的那家医院的确有点怪，今天住院的人里就有我队友，就我经过的挂号台、急诊科、住院部来说，遇到的所有病人都好像只有“肾虚”这一种症状的疾病，像其他的什么发烧感冒外伤内疾的，一个都没有，就好像…好像……”这名玩家一时不知怎样去描述这种莫名怪异的感觉。
“就好像，这座城市里的人们只有“肾虚”这一种健康隐患一样？”封满袖接话。
“对，就是这种感觉！”
周子轩按捺不住打断道：“各位，我不否认目前的推断有一定道理，但，大家也不要偏题了。”
见众人的目光重新聚焦到自己身上，他这才压下被抢了关注的不满，继续开口：“别忘了主线任务只是存活30天！不是让咱们将本就不够的精力放到挖掘副本背景上！”
话落，各玩家心里究竟是何想法不清楚，但面子上谁也没有反驳这位唯一一位老玩家的言论。
封满袖更是无所谓，与玩家们进行的信息交换已经让她得到了想要的情报，至于众人之后是不放在心上，还是有所警惕都与自己无关了。
最后，大家一致决定，明天先出去找份比较安全的工作，因为去医院诊所处理伤势的花销已经让许多玩家筑起了债台。
“没想到这里的医疗技术还挺先进的，我那么严重的伤这会儿竟然已经结痂了。”
“我也是诶，我比你伤的还重呐……不过，贵也是真的贵……”
……
隔壁男玩家们的交谈声随着封满袖回到自己的房间，渐渐小了下去。
离开前，玩家们已经商议好了今晚的轮值顺序。但毕竟身处危房，封满袖出于谨慎考虑，还是给隔壁的佟鹤扬发了条短信。
【靳禾：晚上别睡太死。】
信息发送完后，她又提醒了同屋的两位室友。
活到现在的玩家，其实大部分都主动或被动地养成了小心谨慎的习惯，但众人经历了一天的奔波，再加上意外受伤对身心的损耗，在有轮班值夜的情况下，很难不会陷入深度睡眠。
*
月明星稀，静夜如深潭。
花临市的植被没有绿树草坪，只种植了大片花卉，市区之外除了几个鲜花种植基地，皆是荒原连片。
于是，骤降的气温成了植被单一化在深夜显露出的狰狞嘴脸。
凌晨一点多时，代学林从沉眠中被同伴叫醒，开始接班守夜。
即便已经把窗户的破洞封死，也挡不住刺骨的寒意侵袭进本就残破的老楼，白天的温暖舒适仿佛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本来在和困意做着艰难斗争的眼皮逐渐被冰冷的温度弄得清醒了五六分。
起床气尚未褪去的眼珠木然地游移在黑黢黢的房间内，凭借勉强唤起的意志力警惕着不知是否会到来的危机。
然而，天冷犯困的生理反应依然在折磨着他。
代学林整个人婴儿般蜷缩着坐在床上，掌心不停相互揉搓，嘴巴时不时地哈出一口白气，给自己提供些聊胜于无的热源。
他的哈气声，配着隔壁床细弱绵长的呼噜声，成了寂静房间里仅有的人声。
渐渐地，一个人时无聊的思绪开始东想西想起来——
这么多大男人挤一个屋都这么冷，隔壁就三个人那得冷成什么样啊……
想着想着，便开始担忧起自己此时正隐隐泛着疼意的伤口。
本来他就属于伤势较重的那一批人，还伤在了特别显眼的位置，今晚要是再休息不好，明天找工作八成要黄。
要不，靠着床柱眯一会儿？
这么冷的天，自己就算想睡约莫也睡不太死。
这样想着，头渐渐歪斜倚在了生锈的床架上，眼皮也开始放弃挣扎，慢慢闭合……
咦，咋这么安静？
代学林迷迷糊糊中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哦，原来是隔壁床的呼噜声不见了。
……
此时，一阵突兀出现的凉意让他忍不住脊梁骨一寒。
代学林强忍着困意看了下紧闭的窗户，又回头看了眼闭合着的腐朽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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