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偌大的房间中只剩下沉重而缓慢的呼吸，显然虞聆歌的猜中了。
“看来只有一个幸运儿成功完成了支线任务。”虞聆歌垂眸瞥了一眼地上挺尸的兔脸npc，眼里闪过几分深思，谨慎地将后半句话无声地咽进喉咙中。
他想弄明白任务失败是否会有惩罚，不过从周围人铁青的脸色能够看出，当前并不是说这个的好时机。
【请玩家注意，检测到支线任务发生变化，请仔细阅读新的任务要求！——】
【“宁佩之死”——不祥的雨夜中传来女人的恸哭，宁家老宅的男主人宁佩惨死房中，在这深深宅院，竟然会发生如此残忍可怕的事件，前来参加葬礼的客人们决定一探究竟，找出杀死宁佩的真凶。】
【请各位玩家投票选出自己认定的凶手，每人仅1票，投错或平票视为任务失败。】
良久，玩家们从忽如其来的信息中回过神，虞聆歌捂着太阳穴沉默不语，敏锐的目光隐藏在镜片后，没有放过任何一人的表情。
“只是支线任务变了而已。”郑久毅安抚着众人的情绪，“不用担心，支线任务不影响通关，只会影响梦境评分，实在找不出也不用过于冒险追求高分，以免得不偿失。”
“意思是可以不做这个任务啦？”乔文瑞抱着胳膊苦笑，“这么残忍的手段，要让我投出谁是凶手，说实话有些瘆得慌。”
大家都心领神会，能把一个npc折磨杀死又缝成这副德行的心理变态现在还隐藏在他们之中，是身边的某一个队友，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换句话说投凶失败也不影响通关，我担心凶手会继续行凶。”虞聆歌扭头看向郑久毅，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您说过1级梦境是最简单的。”
“话是如此。”郑久毅迟疑地望向倒在地上的宁佩，“但我总觉得这次有点儿邪门……”
周承脸色铁青地打断：“毅叔，我不想在这种梦境浪费时间。”
他带着攻击性看向虞聆歌，接着说：“1级梦的支线任务多不了几分，小心别把命搭进去，漫画家。”
虞聆歌扬了扬眉，镜框划过一道精锐的光芒：“听起来你对找出凶手这个任务很反感。”
“你什么意思？”周承火炮似的一点即燃，暴躁地提高嗓门，“你怀疑我是凶手？”
“每个人都有嫌疑。”虞聆歌语气平静地叙述事实，“你不要太敏感。”
乔文瑞一脸完蛋地捂着眼睛，发现正经说话竟然也蛮气人。
“我还怀疑你呢！你不是说你是个新人吗，怎么刚入梦就适应那么快，啊？管家是你第一个看见的，古画又是你第一个破解的，女鬼一嚎你马上冲出门，还有刚刚毅叔差点栽进门里，你怎么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去拦着！”周承冷笑，“现在又装好人抓凶手搞得大家互相怀疑，我看你就是早有预谋！”
虞聆歌越听越沉默，半晌：“你是在夸我？”
“我夸你大爷——”
“够了。”郑久毅皱着眉制止，垂首沉思，视线顿在尸体的脸上良久，判断着眼下局势。
“放任凶手逍遥法外也是个隐患，第一个任务是杀npc，难保第二个任务是不是杀玩家，小虞说的不错，在保障主线推进的前提下，我们也要注意找出真凶。”他沉声拍板，特别警告周承道，“在切实证据出现之前，玩家之间不准内讧，否则谁都没办法通关。”
周承眼里闪过一丝不服。
“宁佩的死亡时间是在我们回房后到听到尖叫这段时间内。”郑久毅仔细梳理，“既然大家的任务都是‘杀死宁佩’，那必须先确定今晚都有谁离开过房间，见过宁佩。”
郑久毅想要通过时间线确定玩家们有没有不在场证明，从而缩小嫌疑范围。
中年男人说完就抬起胳膊做出表率，乔文瑞跟着默默举手，虞聆歌也干脆地点头承认，最后是不情不愿的周承。
“……”
“……”
“……”
“……”
四名玩家，无论新人还是老人，竟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在第一天晚上冒险，只身筹划着去谋杀一个npc。
虞聆歌看着这一切，心想能够被拉进‘缝隙’的果然都不是普通人，多少有点变态在身上。
“那……谁先说？”乔文瑞环顾众人。
虞聆歌：“写下来吧，我有纸和笔，写完放在一起对照，就知道谁嫌疑最大了。”
这样一来没人敢轻易撒谎，时间线有一点儿对不上就会被立马揭穿。
周承斜觑他：“哪有人随身带纸笔的？”
虞聆歌从兜里摸出一只巴掌大的线圈本和一支速写铅笔，低下头撕下四页纸：“因为工作的关系会随身放本子记录灵感。”
四人分好纸，各自蹲在角落，轮流写下自己的时间线。
等所有人写完，郑久毅收好纸张，将蜡烛和各自证词对应摊开，非常公平公正公开。
第一张就是虞聆歌的证词，他写了满满一整页，因为是在场唯一一个有佩戴手表的人，所以时间点较为清晰：
昨晚八点半左右，我触发了“杀死宁佩”的支线任务，为避免夜长梦多准备当晚动手。我一直等到晚间十二点整，估计其他玩家入睡后才出门，计划找机会杀掉宁佩。但很不巧，我在后院撞见了那位姓唐的管家，他警告我不要乱闯，死死地盯着我直到我离开。
大约十二点十分，我听见走廊上响起脚步声，脚步声似乎经过了我的门前向后院走，不过很快就回来了，前后不超过十分钟。
我始终难以入睡，直到十二点半左右，有人在院里叫了一声“宁佩”，那时候雨太大，难以分辨。我以为是管家向宁佩透露了我的行动，所以一直保持警惕注意着外头，但雨声几乎把所有的动静都掩盖了，什么都听不清。再后来，就是大家所听见的那声惨叫。
“我在梦境中的身份是npc宁佩的堂弟，曾因家中财产分配与宁佩发生矛盾，杀人动机是谋财。”虞聆歌补充。
他的确在十二点出过一趟门，但相比于任务对象宁佩，让他印象更深的是那个忧郁的管家，古怪，病态，神秘，阴魂不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以寂静得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驱赶闯入后院的不速之客。
也就是在那时，虞聆歌发现，男人脸上那双晦暗的眼睛给他一种熟悉的违和感，像是在梦中见过的最深邃的最古老的黑暗……
“很详细。”郑久毅评价，展开了第二份证词。
是乔文瑞的自述：
我收到支线任务后就计划在今晚杀死宁佩——我以前玩《缝隙》那款游戏的时候，也经常接到这种混邪任务，所以刚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害怕，毕竟只是一个游戏npc嘛，又不是杀真的人。
言归正传，我不知道具体时间，不过差不多是一个小时前的事，我出门沿着走廊很顺利地进了后院，因为怕被人发现，所以没有拿蜡烛照明。但当我穿过那道门后，就开始害怕了，因为周围真的太黑，又冷，什么都看不清。
好在当时宁佩还没有入睡，窗户外面隐隐约约透着光。我其实心里很忐忑，不确定要不要杀他，于是走到门边悄悄往里面看了一眼。宁佩就穿着这件深蓝色的衣服，坐在那边的凳子上背对着我，光从背影看就知道那家伙年轻力壮，身高绝对超过一米八。我有自知之明，这体格我绝对打不过，偷袭也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所以我瞄了一眼就溜了，前前后后最多也就几分钟的样子。
ps.半夜我听见有人叫“宁佩”，没敢出门看，但雨那么大，声音又那么响，我想应该是前院传来的。
“我在梦境设定里是宁佩妻子书清的好友。”乔文瑞坦然，“杀人动机是感情纠纷……别误会，我喜欢的是书清，设定说我一直想杀掉宁佩，把好友书清从受诅咒的宁家救出来。”
除去这突如其来的百合剧情，她的时间线和虞聆歌的基本能够对上，没有什么可以指摘。
第三份是郑久毅写的。
他是在晚餐前蜡烛熄灭那段时间触发的支线任务。梦境中，郑久毅是宁佩曾经经商认识的合作伙伴，受宁佩拖累而破产，杀人动机是报仇。
大约半小时前，雨最大的时候，郑久毅注意到隔壁周承房中有动静，听见有人喊了声“宁佩”，于是走到窗前偷看，发现一个陌生的人影提灯从门口掠过，穿着深色扣衫，应该就是宁佩。郑久毅在房间里等了十分钟，确定外面没人后，离开房间跟了上去。
等到了宁佩房间，对方似乎已经熄灯入睡，就在他潜入卧房准备趁机动手的时候，屋外忽然亮起了灯笼，郑久毅怕被人发现，迅速从侧面窗户逃走，并没有来得及完成任务。
郑久毅就着烛光，转身指给众人看：“窗户在那里，你们看，还是开着的。”
有面窗口果真隙了条缝，郑久毅记忆力的那声“宁佩”也和另外两人的证词恰好符合。
前三份证词在细节上呈现了高度的吻合，目前也没有任何相悖的说法，周承的证词就成了最后一份能够圈定嫌疑人的关键线索。
然而在看清他写的什么后，情况再次陷入僵持——
梦境说我和宁佩是从小穿开裆裤的好兄弟，但我嫉妒他又帅又有钱还爱在我面前炫耀，所以想去杀他。说实话，我今晚确实见过宁佩，但我就没打算做这破任务，要不是刚刚那声尖叫，也根本不会半夜三更离开房间。
我晚上一直在睡觉，被尿憋醒了想上厕所，怕跑远了出事，就在门外就地解决了。等我提上裤子回房刚准备关门，就看见一个穿着深蓝色衣服的人从我门口唰的就过去了。不是管家，没有管家高，我想可能就是梦境里的男主人宁佩。反正那个时候刚睡醒有些懵，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抽就开口喊了他一声，那男的没回头，我以为半夜撞鬼了，赶紧关上了房门，哪儿有工夫去杀人啊。
“那声‘宁佩’是你叫的？”郑久毅问。
“对，但这不能代表什么吧。”周承声音有些恼怒，可面对郑久毅又不得不憋着，只能闷闷道，“毅叔，你别怀疑我啊，咱俩可是一个阵营的。”
阵营？虞聆歌默不作声看去，无意间捕捉到郑久毅眉间流露出的一丝不耐，很浅，转瞬即逝，乍看仍是一副严肃老大哥的模样。
乔文瑞叹气：“我们的证词都大差不差，看不出谁是凶手呀。”
这些证词看似都坦诚得毫无保留，每个人的细节都能严丝合缝地对上，但除了虞聆歌外，其他人行动的时间点通通模棱两可。
更何况，没有证据能表明写下来的就一定是真话，每个人都有机会在他们的表述中撒谎，通过增添主观词汇引导旁人的判断——
“我有自知之明……绝对打不过……”
“怕被人发现……没有来得及完成任务……”
“就没打算做这破任务……哪儿有功夫杀人啊……”
“那个声音是谁？”虞聆歌忽然抬头，警觉地问，“那个发出尖叫，把我们全部吸引、聚集过来的女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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