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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又度过了很久,蜗牛依旧每天兢兢业业地载着地缝慢慢向南方行进。
花盆里的植物每天都在生长,地缝外每天都有路过的像素人,他们聚在一起私语,他们的私语会为地缝里的人们传递像素国的信息,像素国的情况变化很快,传到地缝里的信息也日新月异。
外面的变化很大。当蜗牛被过路人吃掉,荧惑不得不从地缝里爬出来去寻找新蜗牛时,像素国日复一日的变化、逐渐萧条的模样总是不受控地冲入她的眼眸。
还记得当她和参宿刚刚做好前往海洋的计划,刚刚踏上行程时,城镇里虽然不幸蒙难,但起码还有个城镇的样子。
建筑物虽然出现了细碎的裂纹,但依旧不影响居住。管道虽然扭曲老化,长出了青苔还总是漏水,但依旧能够使用。装点城镇的路灯、指示物虽然被大风吹的歪歪扭扭,但尚且能发挥它应有的功用。
可慢慢的,随着他们朝向像素国深处行进。
城镇的情况就越来越糟糕,甚至失去了城镇最基本的模样,甚至坍塌成为一堆废墟。
荧惑每日看着,用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默默看着。
她看着城镇里原本精致的房屋布满裂痕,紧接着慢慢坍塌,荡起一阵飞灰。
她看见道路两旁的树木被雷劈成两半,树叶又被从天而降的火球烧得光秃秃。
她看见道路坑坑洼洼,大地如同蜘蛛网一般层层皲裂,地面太不平整,障碍物实在太多,马被绊折了腿,所以马车很快就不能用了,东倒西歪地倒在半路。
她看见从废墟中爬出的像素人,他们的身上布满补丁与灰尘,像素块也有所残缺,他们“哎呦”地叫着,哀怨地哭泣,最终还是相互搀扶着用双脚丈量土地。
时光还在不断前行,很快,地面障碍的拥堵,颓废的废墟就都不再是问题了,因为像素块实在是不够用了,很多像素人已经放下最后的坚持与尊严,将地面所能看见的像素块都拆解,用于自己的生存。
他们趴在废墟上,管这里曾经有什么样的历史,管这里曾经是谁温暖的家,什么都顾不上,只将废墟拆解成灰扑扑色彩的像素块,用于维持自己的性命。
当拆废墟风气刚刚兴起,还尚有一些像素人犹豫着、矜持着,觉得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可当他们发现,废墟消失的速度太快,拆废墟像素块的前人一点都没有客气,拆的地面光秃秃,一点多余的像素块都没有为后人留下时,他们慌了,索性也放下脸面,扑上去,什么都管不了、什么都顾不上,加入了拆解像素块的队伍。
他们甚至比前人拆的更快,更好。
暖色调的糕点铺、古朴的书屋、温馨的居民楼、狭窄的渔船、参天的树屋,一切能拆解之物都被他们拆解。
很快,城镇变得光秃秃,就连地面上断裂的裂纹都已经消失,也被这群能使寸草不生的“拆迁蚁”拆走。
荧惑对这一切都很惋惜。
现在地缝里只有她能出来,所以也只有她能看见——老妇人和孙女害怕失去已经变成bug的亲人的记忆,所以不敢从地缝出来。
参宿已经成为了bug,所以不能出来。
荧惑不是bug,也不害怕失去关于参宿的记忆——因为参宿尚且活着,荧惑日日都能看见他,都能确认他的存在,所以她实在很难遗忘他,关于他的记忆也实在很难被杀毒程序清除。
所以现在荧惑也开始给参宿讲故事了,讲她所能在像素国看见的一切,讲灰扑扑逃难的难民,讲站在空旷的、毫无一物的城镇时,心是多么的孤寂与哀伤。
这时参宿就会垂下紫色的眼眸,里面偶尔也会流出细碎的哀伤。
荧惑和参宿共享这一份哀伤,就如同当初决定共享罪过一样。
……
天空是依旧湛蓝的,这是唯一的安慰了。
日复一日的努力,终于将地缝移动到像素国中央。
荧惑拿出【照相机】,这是她的新发明——这个小小的黑方块很神奇,只要放入【电池】以及一张白色的纸张像素片,“咔嚓”一摁,就能生成彩色的照片。
老妇人种植了很多【棉花】,荧惑正是用这些洁白的棉花拆解拼成很多白色的纸张,才能留下很多珍贵的图像。
比如现在,她就站在城堡旁,就这湛蓝的天空背景,将已经断裂一半但仍能看出曾经巍峨辉煌的城堡拍下——这是像素国国王居住的地方,但现在也成为了断壁残垣。
“你曾经就住在这里吗?”夜晚她靠在参宿怀抱,拿出照片给参宿看时。她想,或许当年住在这里的参宿也曾意气风发。
“嗯,”参宿接过相片,目光中划过一丝怀念,“没想到城堡还能存在,还以为已经被像素人搬完了。”
接着他抽出来相簿,里面全是荧惑照的像素国的照片,他将这些照片都妥善的整理好。相簿翻到最后一页,他将城堡的照片小心地贴在最后,然后他将相簿放在柜子里,柜子摆在小木屋中。
这座木屋是参宿搭建的。
自从老妇人与孙女加入地缝,农业已经不需要参宿了,于是他便又投身于建筑,成为【新手建筑师】,成功为他和荧惑搭建起一件小巧却温馨的木屋,他将他送给荧惑的那颗心放在相框里,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事实上,木屋刚建成,他便迫不及待将这颗心挂在最显眼的位置,回眸对荧惑莞尔一笑,紫色的眼眸全是温柔情谊,可语言还是矜持的:“我只是觉得屋子里太空了——挂在这里好看吗?”
“好看。”这时荧惑的蔚蓝眼眸就会染上笑意,幸好她的眸色很深,能够掩盖住笑意,不至于让参宿脸红跳脚。
……
世界上的像素块越来越少了,世界上的缝隙也越来越少。
地缝终于迎来了第一个难题,地缝口无处可藏。
这里与三维世界不一样,三维世界的地缝口可以缩的很小,可以塞到任何地方。
可这里是像素国,是像素的世界,像素块是像素世界的最小单位。
所以在这里,即使漆黑的缝隙口就算再细,也有一个像素块的宽度,那是像素人眼睛的宽度,那实在太足够可以使像素人看见。
当大地的裂缝都被搬空,地缝成为了当前背景里唯一一根缝隙,当一群像素人路过这个背景,当他们第一次发现这个缝隙时,他们原本以为这是很幸运没有被拆解搬空的缝隙,可当他们扑上来拆解却发现缝隙口的像素块他们如何拆解都拆不掉时。
他们很自然的发现了缝隙里的世界,他们于缝隙口向内窥视,透过一道缝隙,看见了里面内有乾坤,他们虽然无法清晰的发现三维世界的秘密,但他们还是看见了底部好像有一根绿色,那是竖着叠放成一排的植物。
从缝隙口往下看就像一条绿色的线。
“或许是食物,”窥视的像素人兴高采烈地跟他的同伴说。
“真的吗!那快下去看看吧!”他的同伴说。
另一个人犹疑:“底下那么黑?真的要下去吗?怪可怕的。”
窥视的像素人眼一闭,心一横:“那也没办法了,反正呆在上面也是死路一条!”
……
他们手拉着手就要往缝隙里面钻,事实上一个像素人的下半身躯已经进入地缝。
直到这张“二维薄片”遮住了缝隙口的阳光,荧惑才惊诧地发现有人“入侵”。
她惊慌地叫参宿的名字:“参宿!有人!”
参宿向上看,眸光划过冰冷凌厉,毕竟是同胞,他也无意杀掉这群像素人,只是抄起平底锅,站在阴影处将这片半个身子进入地缝的像素人抽飞到天上。
他的同伴看的他飞到天上,都以为地缝里是什么恐怖的怪物,纷纷逃亡。
这才化解了第一次危机。
渐渐的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不光是无意发现缝隙的像素人,还有不小心掉进地缝的怪物,第一次怪物掉下来,正好砸到盈盈面前,吓得小姑娘哇哇哭,幸好参宿及时赶到,用宝剑杀掉了怪物。
事后,老妇人连连给参宿道谢。
能看出来,安全的生活确实令老妇人放松许多,她不再愁眉苦脸,等到盈盈不哭了,她甚至还拿此事玩笑盈盈:“不是说要拯救大家?连这个小怪物都害怕,以后遇上恶龙该怎么办呢?”
把小姑娘逗得脸红,只是硬着头皮躲在她怀里撒娇:“我是遇强则强,等遇到恶龙我反而不怕了。”
……
随着像素国越来越空旷,这样的事情就越来越多。
这种事是无法避免的,因为植物需要生长,需要阳光,所以他们无法完全关闭缝隙口。
后来这样的事实在太多,参宿干脆再次穿上盔甲,手持宝剑和平底锅两件武器,再次重操旧业,怪物来了就上宝剑,像素人就用平底锅。
荧惑看到了玩笑他:“现在你真的很像故事里的平底锅剑客。”
参宿默默地脸红,过了一会儿他抬头注视着荧惑的双眼说:“那我的双刀平锅侠什么时候来拯救我呢?”
荧惑本来揶揄他,现在却被他的目光刺地移开眼睛,她侧头,粉红粉红的方块重新占据她的脸颊,她说:“那你等一等吧。”
“等到霞光铺满大地,等到太阳重新升起,等到海面升起云雾,等到紫云覆盖蓝月,我就会踏着紫云来救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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