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去了几天。
终于结束收尾工作、回到城主府述职的常青，面对不解其意的苏星识，发出了这样的反问——
“所以……您就这样让她回去了！？”
这一声，林惊鸟飞，在门外打扫的侍从身躯一震，扫帚从手里落到地上。
彼时，苏星识正在整理卷宗。
鄞城的问题虽然已被解决，但一切并不能算水落石出。变数究竟为何出现、又如何才能彻底铲除，这些问题，都需要上界的修士进行更进一步的研究。
为此，则需要人间祛除变数的完整记录。包含起因、经过、结果，苏星识将这次事迹一字不露地记录下来，又检查了三次，才将它交给上界派来的驿使……
刚把人送走，后脚进来的常青，眼中是十二分的恨铁不成钢。
苏星识听完心腹的质问，竟然也开始认真地思考：“……我不应该让她回去吗？”
常青一拍大腿：“是啊！那姑娘走了之后，您难道没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吗？”
苏星识顿住：“这……倒确实有一些。”
“上界那是什么地方！少主您也去过了，那分明是龙潭虎穴啊！”常青见他动摇，连忙添油加醋道，“江姑娘那样心性单纯的人，只怕会被吃得渣都不剩……”
苏星识皱起眉头：“真的吗……可她是天机阁阁主啊？”
“哎呀，就算是天机阁阁主也……”常青摆摆手，正要说下去，却恍然意识到什么，大惊道，“等等，那小丫头，是天机阁阁主？！”
苏星识看着他，点了点头。
常青沉默了。
惊诧之后，是挣扎一般的苦思。男人“诶”了一声，又“嘶”地倒抽一口凉气，最后摸摸满是胡渣的下巴，忧愁道：“那好像是有点麻烦哈……”
苏星识不太好奇常青口中的“麻烦”所指何意，只是觉得江倚晴离开之后，心中虽然有些失落，那阵不可言喻的心悸倒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他而言，这是好事。
递交完记录，便开始翻看幕僚呈上的文书。这些天来，城中所受的损失，已经统筹完毕，精简在了他手中的文书里。
他现在终于可以全心投入处理鄞城的事务。
但他的下属常青却不这样认为。
“少主，说真的。不管是为那姑娘，还是为您自己，都得回上界看看。”他叹了口气，收敛起玩笑的神色，一本正经地说道，“鄞城重获和平，这段时间，反而是您提升自己的最好机会。”
“凡尘的灵气有限，修炼成效九牛一毛。像您这样年方二十便筑基圆满的奇才，上界都出不了几个……”
“……”
苏星识放下文书，剑眉轻蹙。
那双灿若晨星的眼眸里，倏忽蒙上一层薄雾。他大约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事情，眸光暗淡下来，张了张口，最终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不能去。”他低声说道，“去了，恐怕一时半会很难回来。父亲将鄞城托付给我，我不能因为一己私欲……”
“打住，打住！”常青打断他，反问道，“您是不能去，还是不想去呢？鄞城这一次虽然度过危机，但你我都明白，若没有那位姑娘相助，恐怕不会这样过去。”
“不是我多嘴，少主。我们需要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更何况，这件事对您有利无弊。”
话说至此，苏星识怔愣住，像是陷入深深的沉思。
午后温热的阳光从窗扉外洒落进来，掉在少年的面上，落入琥珀色的眼眸里。沉默持续着，直到他合上文书，轻轻地应了一句：“……我再想想吧。”
被绷带缠绕的掌心里，陈旧的伤疤突兀地跳动了一下。
*
另一边，江倚晴坐在天机阁的仙舟上，已经踏上前往上界的旅途。
……仙舟一日千里，其实已经快要到了。但对晕船的江倚晴来说，再快也是度日如年。
进船舱是不可能的。她趴在甲板上，恨不能把脑袋伸到船外去，却受结界所限，只能老老实实地扒着围栏忍耐。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这是独属于让玉一人的仙舟。没有其他npc能看见她这副狼狈的样子了……
她在甲板上痛不欲生，船舱内的让玉，却在安静地煮茶。
苏星识已经把集齐的天机阁玉牌都交给了他。总数二十，一枚不落，几乎没有完整的留存下来。
让玉垂着眼睛，平静的眼眸中却无悲切。只是往茶炉中投入一块火炭，用火钳拨弄了两下，便继续闭目养神。
那些破碎的、残缺的玉牌，已经被他尽数擦净了，大多收入同一枚储物戒里。
只有一块是例外。
天机阁派去的二十位弟子中，领队的筑基期修士，是被江倚晴杀死的。
其余尸体都已经就地掩埋处理，只有他死不见尸，依然需要留心……
……
当陶壶内的水开始沸腾，让玉也终于睁开眼睛。
干瘪的松针落入沸水中，房间内荡开一股清苦的香气。又过了片刻，松针被彻底泡开，而面色惨白的江倚晴被一面水镜托着，凭空出现在了房间里。
让玉倒了盏茶，面上全无始作俑者的姿态，只是翩然一笑，将茶盏推了过去。
“……”江倚晴欲哭无泪，“不想喝了……今天都喝两壶了……”
“这是特制的茶叶。”让玉说道，又从袖里取出一盒点心，打开放在她面前，“多喝一些，可以充饥。金丹期的修士理应辟谷，吃太多东西会招人怀疑。到天机阁之后，就没有点心，只能喝茶了。”
“吃东西也会招人怀疑？”江倚晴不解，嘴上问着，手里却已经捧来了点心，准备挑一块最大的先塞进嘴里。
“嗯。”让玉应着，平静地解释道，“因为您的存在，并不是秘密。在鄞城的动静，应该已经有人猜出些什么了。”
……！
江倚晴刚把点心塞进嘴里，差点被让玉这一句噎得过了气。连忙把泡好的茶也灌进嘴里，却不注意被热水烫了舌头，开始狼狈地咳嗽起来。
让玉轻叹口气，起身到她身边坐下。一阵淡雅的松香传过来，他拍着她的后背，继续说道：“二十年前，六君联合封印皆无君的事情，已经听说过了吧？”
江倚晴点点头。
“那么，知道皆无君为何发狂吗？”
江倚晴摇摇头。
让玉轻笑一声，却忽然扶住她的脸颊，转开话题：“舌头，能让我看看吗？”
江倚晴愣住，想摇头，但让玉扶住她脸颊的手力道不轻，只能闭紧嘴巴——但对方显然有所准备，低声说了句“僭越”，指尖在关节处按住，便不容置疑地迫使她张开嘴唇。
就那样被烫伤的舌头也因此显露出来。
“竟然、这样脆弱……”
让玉喃喃道，手中闪起碧绿的术式，可待光华散去之后，江倚晴的舌头依然红肿，没有半点变化。
他松开她，轻轻蹙起眉头。
江倚晴在这方面倒是悟性极高，几乎一下明白过来让玉的用意：“……治疗术对我不管用，是吗？”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血条。血条是满的，并没有因为烫伤减少，让玉治疗的数值直接造成溢出了。但她的舌头还是很痛，似乎并没有治愈的效果。
可是要这样一说……
“……”让玉垂下眼睛，说出的话应证她的猜想，“术法没有效用，恐怕丹药也如是。以后千万小心，实力悬殊之下优先避战，不可让自己受伤。”
他没明说的，江倚晴心中也猜到一些。
如果死了，恐怕也是真的……？
可是这样，要这血条又有什么用呢？
她有些不明白，心中升起一些漆黑的、浑浊的恐惧。却不单是对死亡的，更多源于全然脱离想象的事态。
如果说，她在这里也会生老病死。
那么，这个世界，和现实又有什么区别？
发散的设想中止于肌肤相触。让玉将热茶倒进茶炉里，泼灭了炉中的炭火，又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枚冰珠，空闲的手在她手背上轻点两下，体温也是微寒的，在示意她张开嘴唇。
至少物理手段是可用的。
江倚晴记得温苓说可以全心地信任他。可真正面对让玉，又总觉得连对待叶涧他们那样从容的态度都做不到。
……难道是因为他的主人吗？
她轻咳两声，有些局促地伸手，想把冰珠接下来自己含进嘴里，让玉却微微一笑，反而带些强硬地将珠子合进她口中。
“二十年前，皆无君失控，打碎上界与下尘的结界，直奔空谷而去。不是入魔，他有自己的目的。”
他坐回去，擦了擦手，平静地继续刚才的话题：
“那一天，在皆无君到来之前，空谷已经陷入扭曲。他赶到那里，只做了一件事。”
“……皆无君将您从扭曲的时空里救了出来，仅此而已。”
闻言，江倚晴愕然地抬头，看向让玉。
在凡尘无数传言之中，他几乎是镇压皆无的最大功臣。可此时向她阐明截然相反的真相的样子，又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实。
那双精雕细琢的、如玉般漂亮的眼瞳，正静静地凝望着她。仿佛漆黑的深潭，叫人难以看出颜色，却同时无法自持地沉溺其中。
然而只是一瞬，这一切反常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让玉那张昳丽非常的脸上，明明是自责、内疚的神色，一如江倚晴对他的设想。
他说：“抱歉……皆无君带您离开之后，失去了一段时间的音讯。再出现时，您已经不在他身边了。然后，才是传言中提到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让玉君，好茶，好茶呀！（意味深）小年快乐米娜桑！
小说推荐：《诡秘：魔女家的二五仔》《国医》《从行星总督开始》【笔趣迷】《我的法宝能无限升级》《我逃了龙傲天他妈妈的婚》【绝境黑夜小说网】《好莱坞的亿万富豪》《神话版三国》《少女的野犬》
赘婿小说【zhuixuxs.com】第一时间更新《修真NPC会梦见社恐大佬吗》最新章节。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请尝试点击右上角↗️或右下角↘️的菜单，退出阅读模式即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