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云的御风而行还不太熟练，便由林念念带着她飞。
她看了眼前面的黑衣男子，脸色微妙，便悄悄地问了句：“他到底是何人？你怎么会和他在一块？”
九云还记得，就是这人在两百年前带走了苍风，抹去了她的记忆。虽说在那时，让她忘记才是最好的选择，但并不代表她就能这么轻轻松松地咽下这口气。
她是在心魔幻境突破的，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如果不是下午去了玉清峰，她还不知道李长老竟给诸位师兄师姐下了毒。
而揭露此事的，正是林念念。
仙门各峰除了流传着这位新晋小师妹的英勇事迹，也没有漏掉那日她身边站着的神秘男子。
新晋小师妹容貌出众、修为高强，听说已被掌门选为亲传弟子，而那神秘男子，便是连掌门都讳莫如深，让人忍不住去猜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林念念想了想，落尘似乎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她跳过了九云的第一个问题，答了句：“他，是我的道侣。”
飞在前面的落尘轻轻地勾了勾唇角，这似乎是念念头一回承认自己是她的道侣。平常她都说自己是她的男朋友，他并不知道男朋友是什么意思，总感觉不及道侣那么亲密。
“道侣啊。”九云点了点头，过了会儿，又惊叫了声，“什么？道侣？！”
“我认识你也快半年了，为何从来没听你提过？”这么大的事，九云自问也算是林念念的朋友了，没想到她竟藏得那么好。
这话有些扎心了，落尘的嘴角霎时撇了下去。
因为这么长时间，林念念都在刻苦修炼。但她还是感觉自己的后背有点凉，似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她不着痕迹地扯开了话题：“九云啊，你还不知道苍风是什么身份吧？”
“他不就是个小狐狸精吗？”她此番去妖界，就是要把他捆出来，绑回玉清峰。刚开始可能得委屈苍风一段日子，等她晋升化神，当了玉清峰的峰主，便没人能再管他们了。
虽然她现在只有元婴初期，和化神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做人就是要有梦想。
“苍风，不是个普通的狐妖。”林念念慢慢地说，“他是妖主。”
“啪嗒”，像是什么东西滚落到了地上，九云的表情变得呆滞。半晌后，她捡起自己一颗掉落的心，拍拍干净，咬了咬牙说：“妖、妖主，我也可以......”
林念念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九云叹了口气，有些低落地垂下了眼。她如今已是元婴了，不再是那个十几岁的筑基小姑娘，小姑娘可以任性妄为、不管不顾，但背负家族荣光的她不可以。
何况，两百年后的苍风，还会像当初一样，对她情深一片吗？
而当初，他明明说了，他后悔。
他是真的后悔，还是因为妖主的责任，不得不离开她？
如果是真的呢？
她忽然有些害怕起来，突破心魔后的一腔孤勇似乎都被这高空的风吹散了，她眼神迷茫地看着前方阴云密布的妖界，想：他会不会已成婚了，把她忘了？她自说自话地去妖界，真的不是一厢情愿吗？
林念念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扯了扯，听到身后那人小声地问她：“要是苍风已经有七八个孙孙承欢膝下了怎么办？”
林念念：“......”
这就问到她的知识盲区了，怎么办，祝他幸福、祝他高寿？
九云还在说着：“听说狐族生性多情，伴侣无数——”
“没有。”落尘觉得不能再让她在林念念耳边胡说八道了，“苍风并未娶妻。”
他看了眼林念念，又加了句：“狐族也有一心一意的好狐狸。”
林念念并没有多想，只当他在说苍风，她笑了笑，对九云说：“咱们不要先入为主，搞物种歧视哈！”
她幻境里那只小狐狸看上去就很好，只可惜是个幻象。
三人很快到了妖界，他们各自都隐去了身形，没有惊动妖界边境四散着的妖兽。
那些妖兽虽是元婴期，但只要不作乱，仙门修士就不能跑到妖界大门口杀妖兽，那无疑是对妖族的挑衅。毕竟妖兽也算在妖族范围内，它们只是不能化形，以兽身修炼。
作祟的、狂暴的妖兽该杀，那是仙门和妖界的共识。
妖界昏昏暗暗，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雾气，气氛实在压抑。从进妖界起，落尘身上就浮出了一层奇怪的气息，像是妖气，很快，那股气息便把她和九云也一起包裹了进去。
林念念好奇地问他：“你用了法器？”
“遮一遮修士的气息，以免被发现。”落尘思忖着答了句，眼下并不是和她说明自己身份的好时机，等妖界的事结束，再回去与她慢慢说吧。
林念念不作他想，只是觉得这妖气莫名有些熟悉。
订单的倒计时还剩12个小时，系统每隔一个小时便会在她脑海中做一次死亡提醒。她跟着落尘又花了一些时间才到达妖都王宫，而这一路，九云都没有再开口，大概是在考虑着什么。
苍风不喜欢太多人伺候，是以王宫内并没有太多妖侍。
落尘脸上不知何时戴上了半截黑色的面具，遮住了他上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倒是有些...妖媚。
林念念被他的美色晃了一晃，然后才轻声地提醒他：“该往这边了。”
她手指了个方向，那是系统给她的路线图，苍风在那边。
落尘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多问，从善如流地拐了个弯。林念念指的地方似乎位于王宫的角落，三人穿过了一片林木，然后到了一处结界。
结界外守着个妖族老仆，正一脸焦急地朝里望。
听到脚步声，他奇怪地回过头，愣了一愣后，便神情严肃地朝着落尘行礼：“见过祭司。”
落尘替苍风震慑妖族之时，便领了个妖族祭司的职位，在妖界，除了苍风和薛宁，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和样貌。
“妖主在里面？”
两百年前，他在妖族的时候，妖王宫中并没有这么个地方。
老仆愁眉苦脸地朝里往了一眼，无奈地朝他揖了揖手，道：“妖主每日都会来此，把这地方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没他的吩咐，谁也不能进去。”
“然而妖主已多日不曾出现了，底下的小仆说一月前妖主进了这地方后，便没再出来过。”
他们这些人顾忌着妖主的吩咐，也不敢贸然进去，只能在结界外干着急。底下的世家见妖主迟迟不出现，已经开始旁敲侧击地问他们，是不是妖主又出走了？
两百年前，妖主便出走过一回。这消息原本捂得严实，却不知被谁又翻了出来，如今更成了各世家背地里嘲笑妖主无能的筏子。
老仆叹了一口气。
“一月不曾出现了？”落尘问了句。一个月前，那不是仙门晋升赛的时候吗？
老仆点点头：“祭司可要进去看看？”
他们不敢进去，但祭司回来了，那就不一样了。妖主向来十分尊重这位祭司，他们虽然不知道为何祭司消失了将近两百年，但这妖界，也只有他在的时候，才会安稳下来。
并不是所有妖族都想和仙门作对的，他们也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近些年，那些世家见祭司不在，越发猖狂了。
落尘对着老仆微微颔首，便带着林念念和九云一起进了结界。
结界里头是和妖王宫完全不同的一片天地，花红柳绿、生机勃勃，还有些莫名的眼熟。
林念念和落尘都是进过九云幻境的人，他们彼此对望了一眼，心中也多了几分了然。这显然是苍风在妖界又造了一个九云的小院。
他们默契地停在了半道上。
而九云，对着眼前这无比熟悉的场景，愣了许久。来时路上的种种猜疑突然烟消云散，这一回，她心中泛起的情绪变成了满满的遗憾与酸楚。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个趴在蓝花楹下，好似睡着了的男子。他已不再是少年模样，眉眼长开了点，变得更加俊美，穿了一身厚重的黑袍，而不是鲜亮的青衫。
淡紫色的花瓣落了满身，他不知做了什么梦，眼角眉梢时而浮着一抹浅淡的笑意，时而又挂满了愁思。
九云安静地坐到了他的身侧，抬手抚了抚他的眉心，呢喃了一句：“苍风。”
这话语似羽毛一般落下，苍风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却没有醒过来。九云很快便觉察到了不对，她神情变得凝重，又喊了一句：“苍风？”
苍风依然毫无回应。
金色灵力源源不断地自她指尖凝出，一半流进了苍风体内，一半消散在了空中。苍风在推开她的灵力，他自己不愿意醒过来。
“魅术。”落尘走过来，说了一句。不知是谁，竟对妖主施了魅术，那人想做什么？
九云作为丹修，几乎是在落尘说话的同时，便明白了。落尘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你应当，能解吧？”
九云望着苍风，点了点头。
“那便麻烦你看着这小子了。”
林念念自从进了这小院开始，灵脉就变得极其难受，忽冷忽热，乱成了一团。死亡倒数已经消失了，她总算放下了心。
见落尘要带她离开，她还是忍着痛问了句：“九云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
落尘一边往外走，一边告诉她：“论解魅术，九云要比我有用。”
“倒是你，还撑得住吗？”
林念念摇了摇头，脸上一片惨白：“我这灵脉，不知为何——”
落尘一把抱起了她，如风一般飞快地朝外掠去。
“凝神，别怕，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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