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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恰好是后宫例行召开晨会的日子。
清晨，宁远起了个大早，她伸个懒腰，给花圃里所有的花朵浇上水，再信步走到椒房殿。
往日，枫皇后要么端坐在凤位上嗑瓜子，要么因为熬夜铁青着眼圈困得睁不开眼，要么干脆迟到，姗姗来迟，歉意地解释一通“身体不舒服”之类的理由，但大家都知道，就是赖床睡过了。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皇后的做派，但宁远却觉得很舒适，不用赶早，大家团聚在一起聊天，温馨而和睦。
但，今天却并没有看到枫皇后的身影。
宁远本来又以为是枫皇后赖床，便耐心地等着，可她渐渐发现，后宫里的其他妃子都是一副肃穆沉默的模样。
整个椒房殿里，再无往日的热闹。
连话最多的adhd三姐妹，此时也是齐刷刷低着头，一言不发。
宁远心中蓦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拉拉冉贵妃的衣袖，小声问：“你们这是怎么啦？”
冉贵妃迟疑了一下，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见冉贵妃这副模样，宁远更觉古怪，她晃着冉贵妃的胳膊，锲而不舍地问道：“贵妃娘娘，发生什么事了？”
冉贵妃盯着宁远，眼神凝滞，但眼眶里渐渐泛出一阵水光。
众妃都侧过头来看着宁远，眼中有隐忍、悲恸、欲言又止......
宁远松开她的衣袖，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又转头对着一旁的钰嫔，问道：“钰嫔娘娘，到底怎么啦？”
钰嫔苦笑了两声，眸中透露出几分凄凉，幽幽地叹了口气，却仍旧没有说话。
椒房殿落针可闻，见大家都不说话，宁远心跳如擂鼓，那股不安感再次扩大，她疾呼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倒是说话呀？”
她拽拽谨妃的衣摆：“娘娘，发生什么了？”
又扯扯另一个妃子的衣袖：“到底怎么了？”
“娘娘！”
见妃子仍旧三缄其口，宁远几乎是要哭了，她松开手，又看向一旁的柳妃，恳求道：
“柳妃娘娘，可不可以告诉宁远，到底发生了什么？求您了......”
柳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缓缓道：
“枫皇后她......服药自尽了。”
宁远如遭雷击，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柳妃，仿佛听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她的嘴一张一合，像是吐露出了一串自己听不懂的吐蕃语。
怎么可能？
她昨天不是还和自己一起打网球、看夕阳，一起哈哈大笑吗？
怎么会自尽？
待反应过来后，宁远倒退一步，喃喃地说：“不、不，这不可能。”
“昨日她还好好的呢，今日怎么就会......”
顿了顿，不知为何，宁远低着头，竟开始怪笑起来：“你们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这是什么新式玩笑，是吗？”
可宁远的喉咙震颤着嘶哑的笑声，眼泪却禁不住大滴大滴夺眶而出。
“一定是吧？”
“一定是吧！”
周围的娘娘都沉默着注视着状似疯魔的宁远，默然不语。
“一定是吧......”
宁远像意识到了什么，笑容逐渐凝固，她以手拂面，痛苦地跪坐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冉贵妃默默扶住宁远的肩头，垂眸安慰道：“没事的，她现在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闻言，宁远跌坐在地上，深深吐出一口气，可眼泪仍旧汹涌而出。
柳妃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来：
“不过幸好......发现得及时.......服药......没有生命危险.......观察一段时日......”
宁远忍不住精神崩溃起来：
“可是我见她的时候，她明明还很好啊。我们还一起玩，一起聊天，一起看了夕阳。皇后娘娘还对我说，她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觉得疾病已经影响不了她什么了，我当时可替她开心了！只是为什么变成这样子？”
众人都沉默地注视着宁远。
她们心中也是沉痛万分，因而早已自顾不暇，不知道如何安慰宁远。
宁远跪坐在地上，拿拳头一拳拳锤着地面：
“啊，你们知道昨晚我看到了什么吗？我看到了流星。古老的传说告诉我，流星就是陨落的星星，只要对着它们许愿，也许愿望就会实现呢！我当然也许下了自己的愿望，希望一切都好，继续这样宁静而快乐的生活就已经很了，只是神啊......”
宁远用袖子胡乱抹掉了脸上的眼泪，断断续续地说：
“......神啊，为什么连这点微小的愿望都不肯替我实现呢？”
远处传来一声啜泣。
连带着，许多娘娘也开始抽泣起来。
这氛围就像及疾病传播般，越来越多的妃子开始哭泣。
椒房殿笼罩在了一片悲恸的乌云中。
皇后娘娘的大宫女和小树子从大殿后走了出来，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点头，便召集了后宫里所有的太监和宫女，将聚集在一起的娘娘们疏散回了自己的寝殿。
“都回去吧，回去。”大宫女说。
有娘娘一边用手帕拭泪，一边执拗地说：“不，我不走！我要去看枫皇后！”
这话一呼百应，所有的妃子都立在原地，说什么也不走了，吵着要去见皇后。
大宫女严肃道：“不可以，这样只会刺激你们的病情，等枫皇后情况稳定一点了，再去看她。”
说罢，她又以一种哄孩子的语气，温柔劝慰道：
“枫皇后没事，虽然这时代医疗条件不好，但索性发现的及时，洗胃之后便已经没有大问题了，你们别瞎担心，赶紧回去休息吧，啊？”
众妃面面相觑，显然认可了这种说法。
手脚麻利的太监宫女们搀扶着娘娘们，次第离开了椒房殿。
哭声渐渐远走，人潮退去，偌大的宫殿一下子显得很空。
宁远独自站在宫殿内，只觉得心中一阵痛楚。
小树子叹了口气，甩着浮尘，准备离去，宁远却骤然开口道：“大公公。”
小树子愣了一下，道：“别叫我这称呼，怪难听的，叫我医生就好。”
宁远连忙改口：“抱歉，医生。”
小树子耐心地站定：“有什么事吗？”
宁远道：“.....我可以去见一下枫皇后吗？”
小树子思附了一番，显出很为难的样子。
宁远是个很正常的人，两人并不是医患关系，甚至，宁远连现代人都不是，小树子对宁远多出一丝探究的同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二人的关系。
面对宁远的请求，小树子有点犯难。
宁远坚持不懈：“医生，我不是病人，我的精神状态、心理状态都再好不过。枫皇后前一晚见的人是我，她又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我实在放心不下她，可以去看看她吗？”
“这......”小树子还在犹豫不决。
看小树子神情松动，宁远乘胜追击：“既然皇后娘娘脱离了生命危险，正好我可以将她之前的表现告诉你们，你们也好对症下药，继续调整后续的治疗。”
小树子眨了眨眼，看着宁远因为失声痛哭而微微泛红的眼眶，眼角的余光又注意到，方才这个古代女子因为拿拳头砸地，手指已沾染上了淋漓的鲜血。
听说，眼前的这位女子竟和病患们相处的不错。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小树子的确有些诧异。
毕竟，正常人很难和数量庞大的精神疾病患者处好关系，更遑论一位古代人。
本来，小树子是不信的。可是这般直观地目睹了宁远的血和泪，他才稍稍了解了，这个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这倒令他十分惊奇。
良久，小树子叹了口气：“好吧。”
他朝寝殿走去：“你跟我来。”
宁远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便跟在了小树子后面。
两人步履匆匆，穿过枫皇后的庭院，直奔寝殿走去。
枫皇后的庭院还是那么多的鲜花草木，随风摇曳，远处鸟雀啁啾，呈现出一排宁静悠远的景象。毫无疑问，枫皇后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只是她这次出事，花园少了人打理，那些花朵一定会马上枯萎的吧？想到这儿，宁远握紧双拳，在心中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倏忽不语。
宁远却突然开口问道：“医生。”
“嗯？”
“其实我昨天已经发现了皇后娘娘的不对头了。”
小树子脚步顿了顿，道：“具体说说？”
宁远垂下眼眸，静静地说：
“那天，枫皇后她很兴奋，作出了很多平常她不会做的事情，也和我说了好多好多话。讲实在的，那些话我都听不太懂。”
顿了顿，她接着道，“本来，我是察觉到了不对，想把这件事反馈给她的大宫女的。可是，恰巧皇后娘娘对我说，她已经知道了生活的意义，重拾了生活的勇气，我就以为、以为......以为她病情变好，于是就打消了告诉大宫女的念头。”
“如果我当时告诉了大宫女，你们及时采取了措施，枫皇后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宁远泪光闪闪，把头侧在一边，简短地总结道：“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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