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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莲若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见剧烈的咳嗽声，一声一声的，在这没有星光与月的夜晚，听起来难免凄凉。
“烟儿！”
不等女子再说什么，莲若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此刻已经顾不上虞寺，快步走入屋内。，屋内并未点灯，一片漆黑，但莲若就是准确无误地摸到床边，将躺在床上的女孩子扶起来，担忧不已：“怎么听起来又严重了？哥哥给你开的药，你有没有吃？”
“吃了的咳咳……”烟儿只说了两句话，咳嗽便压抑不住，从喉咙泄出。
“哥哥咳……我的身体……我知道咳咳咳……你也不用为我操心……”她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听起来，仿佛已经是油尽灯枯。
“不行，我答应了伯父伯父，要将你照顾好！”
莲若声音急迫：“烟儿，你等着，哥哥这就上街去为你请大夫，你等着哥哥好不好？”
“莲哥哥……”
烟儿似乎叹了一声，但莲若已经推门而去。
随后，与门口的虞寺撞了个满怀。
这时候莲若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带了人回来。
虽然知晓对方是贵客，可到底自己妹妹的病，是由她而起。无论理智如何叫嚣，都无法压抑感情。
莲若冷冰冰地看着虞寺，声音不带温度：“于小姐，让一让。”
完全不打算为虞寺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虞寺瞧莲若这样，也没说什么，往旁边让了一步，留出空地来，让莲若通行。
只不过淡定道：“现在上街的话，镇子里的医馆只怕已经关门。你如果不介意，可以去于家，于家有专门的医生，报我的名字，他们会跟你过来的。”
方才还冷漠不已的男人，听见虞寺这番话后，不得不朝着虞寺道谢。
“多谢于小姐。”
哪怕对方就是罪魁祸首、哪怕自己的妹妹因为她，而危在旦夕。但是现在，从对方指缝里面流下来的一点恩情，就让莲若不得不收回所有怨怼，低头道谢。
莲若没时间为自己的境遇而悲哀，他趁着夜色，匆匆往镇上走去。
而虞寺，则站在门前，并没有立即推门而入。
她低声问小菊：“小菊，屋子里面的是谁？”
小菊也低声回答：“小姐，是季烟。”
“季嫣？”虞寺微微诧异。
没想到自己过了这么久，才听见季嫣的名字。
她点点头，随后道：“我之前对季嫣做了什么吗？”
“小姐，您之前偶然经过此处。刚好遇见季烟在唱歌——嗯，也就是您方才在戏院里面，点的那首歌。不知道为什么，您当时听了歌，勃然大怒。居然直接冲过去，将走在河边的季烟推下水，要不是附近有佃户在，及时将季烟救了上来，只怕在那会儿，季烟就被淹死了。”
虞寺闻言一惊：“我？推季嫣下水？”
小菊点头：“是的，不少人都看见了的。”说罢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件事情，虽然没有闹得很大，但还是有不少人知晓。小姐你如果想求证的话，很容易就能打听到。”
听小菊这么说，看来事情就是板上钉钉的。
可正因为如此，虞寺才觉得疑惑。
于宝儿？
就她这半个月的经历、以及旁人的反馈来看，她应当是个天真烂漫、不受世俗约束的女孩子。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就推季嫣下水？
这也太古怪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虞寺想了想，继续追问：“在这之前，我和季嫣有过交集吗？”
“她一个农家女，父母双亡，自小又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怎么会和您有交集。”小菊道。
那这就更加奇怪了。
如果曾经没有交集，那边说明两者没有任何恩怨。可明明没有恩怨，于宝儿却在见她的第一面，便将人推下河。
怎么都说不通啊？
偏偏自己又不是于宝儿，脑海里面根本没有相关记忆。
自然无法得知，当时的真相是如何。
虞寺叹了口气。
怎么这个幻境越深入，谜团越多？
而且目前所有的谜团，几乎都围绕在于宝儿身边。她为什么会经常失忆，又为什么作出和寻常不同的举动来。
已知的信息又不足，就算虞寺有心探寻，也是千头万绪，找不到切入点。
罢了，门内不就有一个当事人吗？
与其自己瞎猜，不如去问问具体情况。
想到这里，虞寺轻轻叩响已经打开的房门，表示门外有人。
“谁？”女子虚弱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那动静，虞寺都怕她一激动，立即晕厥过去。
她立即表明身份：“季嫣，我是于宝儿……就是前些天推你下水那个人。”这种自我介绍，哪怕虞寺混迹娱乐圈多年，也感到不好意思。她顿了顿后，方才继续道：“我听莲若说，你病得厉害，所以特意提了一点东西来，还想要正式给你道个歉。”
“咳咳咳……”屋内传来低低的咳嗽，随后才是季烟的声音。
“于小姐啊……没事，我自小身子骨就弱。你不用在意的，倘若我那天在家里躺着，不出去吹风，就什么事情都没有。”说着，又咳了好几声，而后才继续：“于小姐，外面风大，您先进来吧。”
声音飘飘渺渺，像是一阵烟。
“那就叨扰了。”虞寺放柔了声音，由小菊推着轮椅，进入屋内。
屋内一片漆黑，并没有点灯。窗户也关得紧紧的，只有浓重的药味，证明屋主人的身体不好。
“于小姐，不好意思，家里没有点灯，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在屋内往左，估摸着十来步的方向，放了有煤油灯，您可以点一下。”季烟轻声说着。
虞寺闻言急忙道：“不用，不点灯也可以的。”
“咳咳……我不点灯，只是因为吃了药，脑袋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一醒来，天便黑了。但是现在，既然有客人，而且等一会儿，莲哥哥还要回来……咳，不点灯的话，也太不像话。”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句话，都极为体贴人：“也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于小姐，帮我点一下灯？”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虞寺自然无法拒绝。
她轻声对小菊道：“小菊，点一下灯吧。”
“好。”
小菊从虞寺身后挪开，按照季烟的提示，顺利摸到桌边，火柴一划，一盏煤油灯便亮了起来。
那灯的光极其弱，几乎无法照到床边的女子。
它的光照范围，只在木桌附近。
就连虞寺的身影，也不过是若隐若现，看不分明。
“不好意思，这灯有些年纪。里面的柴油也快用完，还没来得及更换。照明功能是差了一点、咳咳咳……希望于小姐别介意。”
“不不不、不会。”
虞寺看着不远处，躺在床上的人影。
光并未照到床头，虞寺自然也看不清，她现在究竟是什么模样。
柴油灯开始燃烧，发出黑滚滚的浓烟，驱散了屋内的药味，空气中的气体逐渐斑驳起来。
短暂的沉默过后，虞寺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虽然这一切是于宝儿做的，但是自己现在就是于宝儿，对于这具身体曾经做过的事情，还是需要拿出明确的态度来，“你的病我会负责的，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你接去镇子上，由转门医生为你看病，所有费用我会支付。不仅如此，你如果有其他的要求，我都可以尽量满足你。”
“咳咳咳……”
床上的女子剧烈咳嗽起来。
她像是一条上岸的鱼，因为离了水而生存困难。
“于小姐……咳……”她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咳嗽声后，方才费力地解释：“不用的。这病是我的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几乎将镇里的医生看了个遍，也没有治好。而且我的身体本来就虚弱，要是真的同你入镇子里面，只怕我是回不来这里……哦，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说，那些医生可能花一辈子的时间，都治不好我。这样占着您的恩情，打这场不会胜利的仗，实属是没有必要。”
她说着，似乎有些喘不上来气。
在床上深呼吸了几次后，这才继续：“您能够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莲哥哥之前经常向我提起您，说您是他的大恩人，因为有您，我们才不至于入不敷出。我也才能勉强靠药，将命吊到今天。”
季烟真情实意地感激道：“您不用向我道歉的，我从来没有怨过您。不仅如此，我对您一直心怀感激，要不是身子骨太差，在于家招丫头的时候，我都想去尝试的。”
这一番话，说得虞寺哑口无言。
她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见得最多的，便是以德报怨——那些人，只要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别说什么恩情、道德，就连人性都可以泯灭。
现如今，在幻境里面，她反倒见识到了人性的美好。
难怪季嫣的乙女游戏的主控。
“你这么好，我要是不管你，会良心不安的。”虞寺放弃自己套话的想法，发自内心道。
她说：“既然你曾经想去于家当丫鬟，要不然这样，我现在聘请你去于家。工资和小菊一个水平，在身体养好之前，你可以用于家的医生、药材。等到身体康复后，再来于家报到，如何？”
“那怎么行？”季嫣直接拒绝。
“于小姐，我虽然穷，但也知道无功不受禄。您现在，既要养我的病，又招我这么个病秧子去于家，还要给我开工钱。这是不合适的，我不能……咳咳……我不能仗着自己一无所有，便占您的便宜。”
真是个质朴的好姑娘啊。
虞寺轻叹，立即给出planb。
“那这样，我聘用你当贴身丫鬟，你可以在病好之后，来于家报道。在这之前，你能够去相关的门诊看病、捉药，但这些费用会记在账上，到时候从你的工资里面扣除，你看可以吗？”
“咳咳咳……”
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
季烟似乎很激动，她咳了许久，好不容易缓下来后，方才带着些许哽咽。
“谢谢你，于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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