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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氏疾步去了杂货铺，含笑冲前来的众人叫喊：“宋师傅，白大哥黎大哥李三哥王六哥……”
边喊，还端茶倒水，爽利无比。
只不过扫了两眼没见自家男人，她还是有些担忧，看向为首的宋师傅，小心翼翼：“师傅，我当家的有事耽搁了？”
眼下虽是太平年岁，但翻山越岭去府城，也是会遇到些危险，比如猛兽比如拦路敲竹杠的村民。因此基本都是三五成群，相约一同进货。像凌有梁也算好运道，拜在了宋师傅门下。宋师傅是宋家族亲，是六爷左膀右臂，也有点硬本事。
按着以往惯例，哪怕遇到个大虫，这些老少爷们都能一口气打死。
“弟妹别担心。有梁勤快又孝顺，帮着师傅卸货呢。”货郎中有人笑着回应了一句，便迫不及待道：“弟妹，你给有梁做的那个黄金丸子真不错！听有梁说你们有卖货的打算，这不正好我们来批一批。咱这么多人，你可得给个折扣啊！”
宋师傅点点头：“我们的确为这个丸子而来。现在有货吗？这回六爷一同去府城。他瞧上了黄金丸子，还说要个六十斤先给家眷尝尝。”
边说还直接掏出银锭子来。
“六爷性格你们也清楚的。这是订金！你们夫妇两这两天就辛苦赶工一下。毕竟宋家家大业大的，先给哪一房都不对，倒不如一同送去。”
瞧着直接三个银锭子，三十两银子放在柜台上，许氏倒是急了，垫着脚想要透过一群魁梧的壮汉看看自家当家在哪：“师傅，我……我们妇道人家还没来得及琢磨价格呢。打算等当家的回来商量商量，我们暂定一文钱二个，三文钱七个，您……师傅，诸位叔伯兄弟，不是我扭捏，而是你们这量太大了，我们都没想过还论斤卖！”
“一文钱两个？”听到关键词，在宋师傅身旁的李虎当即瞪圆了眼：“有梁说挺贵的，还得油锅里滚一圈。你们就这价格？”
“咱们普通小老百姓卖贵也没人买啊！本就琢磨走薄利多销的路子。一开始都琢磨跟糖葫芦对比的。”
说话间凌有梁挤进来：“都说了要等我来做主的。别吓着我嫂子他们！结果还坑着让我卸货去！”
众人笑笑。
宋师傅瞧着自己收的门徒，笑着开口打趣：“这不是给你家送钱来，你能者多劳一些不是应该的。”
“那留下吃顿饭再走！师傅，兄弟们，你们也让我们商量商量怎么定价格。”凌有梁热情招呼着，边把银子往自家师傅手里塞：“哥几个谁都别走啊，到时候让我多赚点钱。”
“师傅您待我好，我也知道。但我嫂子他们还真怯，没捋出个所以然来。所以给我点时间。”
一听这话，宋师傅点点头：“行，就宰你一顿！”
其他人闻言跟着应下。
他们一行一共九个人，忙碌了大半月回来，都想回家瞅老婆孩子呢，惦记自家这顿团圆饭，眼下垫吧一下肚子而已，也吃不了凌家太多。
凌有梁呼喊兰妮儿关店，先倒茶端些瓜子点心招待叔伯兄弟。
他进后院，一见凌阳就直奔重点，火急火燎问：“兄弟，一文两个有赚头？”
卖的这么便宜，对得起好运道——遇到六爷吗？！
他半月前，牛皮都快吹破了！
就差说赛过黄金了！
“有！”许氏闻言回答的更加急切：“小阳算的那个精准，等会你看账单。眼下这菜怎么招待？这大半月小阳教了我一些手艺，要不要给他们露一手？”
“师傅他们吃得香，也会跟着信灶王爷显灵啊！”
“灶王爷显灵？这——”凌有梁瞧着眉眼间还带着傲然的媳妇，瞪眼，率先问自己纳闷的事：“你还有厨房的手艺？勾芡这种技艺还是李家嫂子教你的吧？”
“就不许我有名师指点厨艺进步啊？告诉你，我学会用吴下阿蒙刮目相看这四个字的成语了。”许氏埋汰的白了自家丈夫一眼，就自己做主了：“算了，我就给你们露一手。再炒两个菜。”
凌沈氏瞧着许氏决定了，便也放下洗刷红薯一事，积极起身：“弟妹，我先给你帮忙打下手。”
许氏傲然：“走！”
凌有梁瞧着两人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还有些不太信。他可没忘记半月前，自家媳妇都不舍得放油的场景。
不过只要拿出一道硬菜来招待，就算客气了。
他们各家的家境，互相有数！
但也挺好奇的。
“小阳，你……您真还教厨艺了？”
“书上看来，外加富贵大户人家仆从嘴里听来的。”凌阳瞧着哆嗦着称谓都换了的凌有梁，一本正经回：“主子餐和仆从餐不一样的。我琢磨仆从餐，这量大又管饱，据说味道也还行。所以就使劲回想了些先前在学堂，还在大户人家宴会看到的事情。”
凌有梁听得这话，倒是信了。
像宋师傅，哪怕是宋家旁支，但也有仆从照顾伺候着。他先前跟人跑腿当学徒时也吃过几顿，味道比自家婆娘做的可好吃太多了。
“那成本……”
凌阳掏出“凌氏菜谱”给人看。
字少，还带图，许氏都看得懂，教导许氏认字的凌有梁定会懂。
凌有梁接过，映入眼帘的就是黄金丸子成本核算。
按着步骤拆解为：油、糯米粉、白糖、厨房耗材（油篓勺、小份竹签、大份油纸包）、小份棉盒，大份推车（租赁骡车），行灶购买、政策浮动（单卖税费、请客费）、人工时间成本、衣服鞋袜。
看过后，凌有梁小声：“这……这草鞋你都考虑算进去，还有钱赚？”
“慈母饼目前赚了五两了，已经把行灶的钱赚回来了。”凌阳道：“前期投入虽有，但利润回报也快。一文钱两个，你们都觉得便宜。一觉得便宜，没了心理上舍不得的情绪，就会购买。集市上赶集的妇孺，一旦没了精打细算的心，咱们还抓住了学习好，以及黄金这个亮点，他们就会自觉往外掏钱。”
“她们买的多咱们就赚得多。”
“对于咱们而言，黄金丸子累在搓份量这关卡，因此我琢磨着再细化，再去木器行转转，看看有什么工具能够帮忙。”
“搓丸子有什么累的？”凌有梁听得慈母饼赚的钱，再一听凌阳举例说明，一联想自身，当即道：“这么定价有赚头，那就这样定。赶紧算算一斤值多少，稍微便宜几文也就差不多了。我跟货帮兄弟吹牛，按着府城糖葫芦价吹的。一串十个山楂，八文钱！大家都觉得还行呢！”
凌阳瞧着也不觉得搓丸子累的叔，倒是没张嘴现在提直接卖方子一事。毕竟有些事，得自己体验过，才知道哪条路好。
于是他十分肃穆点头。
见凌阳上心写写画画的，凌有梁听得厨房呼喊，便先过去了。
一嗅着入鼻的香气，再看热好的团圆菜，他眼睛都瞪圆了：“我……我这半月没回来，比过年还好？”
“你托了小阳试菜的福气。这麻婆豆腐、红烧肉、驴肉火烧你随便放。但爆炒螺丝，记得放在宋师傅面前，知道吗？”许氏将自己新学的手艺郑重交给自家丈夫，恨不得揪着人耳朵叮嘱。
凌有梁感觉自己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媳妇怎么做的？闻着都香啊！”
“能不香吗？费油费盐还得料酒加香料，还得大火转小火，又猛火又勾芡收汤汁，把料揉入螺肉里。告诉你这螺克都香呢！”许氏傲然道：“也就赶了巧。县里那边有江南来的行商，带着鱼货过来。小阳带着两孩子去长见识，碰见了这些。他整整买了一百斤，我一开始还埋汰孩子手漏。但做出来后，那香迷糊了。”
“没法子左邻右舍送了一碟，老大师父那边也送了些。就剩下这些，等你回来让你尝个香。”
“老大师父那里也一碟？”
“那哪能啊？整整十斤！让人师兄弟们也能吃上一口。另外家里送过去二十斤，黎外公家也送了十斤，我娘家也送了十斤。”
“那我师傅呢？”凌有梁急：“你显摆，万一师傅喜欢没货怎么办？”
“蠢啊。师傅他们人脉通天的，肯定会知道什么时候有螺啊。”许氏低声：“这玩意江南流行啊。你们男人品着喝酒不香吗？”
“我算过了，也有赚头。”
“小阳说可以直接把方子孝敬给师傅。”
凌有梁吸口气：“直接孝敬？”
“为了黄金丸顺利能卖出去啊。要不然有个混混砸场子怎么办？还有慈母饼，你不知道那姓沈的都上门问寡妇卖遇到流氓怎么办了！”不说还好，一提及来，许氏就觉得自己心里还堵着慌。
那些富贵大老爷天杀的，这么欺负他们贫民弱小。
凌沈氏瞧着还有些楞的凌有梁，难得的开了口道：“有梁，这些等你招待好师傅他们，回来咱们详说。赶紧先上桌，别让师傅还有你兄弟们等急了。这冬日一阵风就冷了。味道还是热的香。”
此话一出，许氏也催促。
凌有梁定定看着自己眼前色香味俱全的菜，重重嗯了一声。
端着餐盘就往外走：“师傅，哥几个先吃着喝着，我婆娘在忙。”
还没见到菜，就嗅到浓郁的香气了，众人你看看我看看你。等菜肴上了桌，所有人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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