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内室里的人鱼贯而出，唯三人鬼祟地留下围成一圈，凌寒本还要去训兵，却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人拉着衣袖誓死不让他走。
三人面面相觑能有一分钟，李知月的眼神直勾勾的，一会儿看看凌寒，一会儿看看郎央，只看得俩人浑身起寒颤，活像在熬鹰。
郎央率先耐不住性子，抱着胳膊颤声道：“你留我们到底有何事？我保证，天大的事，你说我也尽力而为，只求殿下您别这样看着我，我真的害怕。”
李知月听言眼睛微微亮了一亮，食指拇指虚叠在一块儿比出一道小缝，连忙道：“不是天大的事，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小事，举手之劳的小事。”
郎央试探地问：“那你说？”
“帮我写万字文。”
郎央：“……”
他哑了片刻后，又说：“殿下，这不是尽力而为，这是尽命而为。我就这么一条命，你别折腾我好吗？”
李知月想了想，婉言道：“这怎么能叫折腾你，虽然字有点多了，但这对未来的郎太史令肯定不在话下。”
“在，不仅在话下，可能还在刀下。”郎央摆出一副真诚的模样，“你知道这万字文谁来批么？”
“知道啊。”李知月点头。
“知道你竟然还叫我写？！若是谢左丞一个人批，我便硬着头皮帮你一同写了，可是这次陛下也在！我若是帮了你，呈上去了，这算是欺君之罪！是要掉脑袋的！”郎央不可置信地看她。
李知月无话可说，总不能逼着人家犯法吧，于是扭头，又望向凌寒：“那你呢？你怎么写？”
凌寒与她难兄难弟，她定是不能指望凌寒帮她动笔的，只能去听听他的打算，看看他要怎么写，好借鉴些经验。
凌寒略有犹豫，似在纠结如何开口，在面前人炽热的目光下，还是出声道：“我不写。”
？
李知月微微睁大了眼睛，扫视了他一眼，凌寒面无波澜，连眼都不眨。
她心中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将军，敢为人先，不屈强权，竟连皇帝和谢珩的压迫都不屑一顾！
谁知凌寒突然伸手，敲了敲案侧，门外探出个脑袋，冲里面张望道：“大人，您叫我？”
李知月认得这人，叫季西，凌寒的近侍，也是个有职位的兵官。
贵子们来宫里上课，一般近侍都不跟着入内室的，而是在偏室里候着。偏季西是个忠心的，自从凌寒来，他便日日跟着，不能进内室，那便挨着门口站着。
不过如今站了快一个月了，也未见着凌寒有什么事招呼他。
李知月本来疑惑凌寒唤他出来做什么，不等她多想，就听见凌寒冲季西抬了抬手，对着李知月道：“他写。”
？？
谁写？？？
季西腆着脸还有些不好意思，听着凌寒叫他便迈着小步进了内室，低头站在凌寒身后。
李知月差点咬着舌尖，讶然道：“你让季西帮你写？你疯了么？季西又没上过课，他如何帮你写？”
凌寒很肯定：“是。”
李知月简直怀疑他在说梦话，反而是郎央，思忖了片刻，蓦然抬起头，竖了拇指惊叹道：“还是你强，果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就道你不会这么认真地对这些课业。”
李知月听出蹊跷，转头望向郎央：“什么意思？”
郎央指了指季西：“你每日不是都见着季西守在门口么？”
李知月点头。
“他让季西守在门口听里头的内容，这样季西学会了就能帮他做课业了。”郎央道。
李知月目瞪口呆，本以为凌寒是守规矩，行止板正的人，却不想这人背着她竟然干得出这般耍滑之事，最重要的是还不带她一起！！
她头一次感觉到原来近侍是这般重要，早知如此她就该随身带着元旦，让元旦和季西做个伴了！
凌寒感受到她幽怨的眼光，在充满质疑的谴责之下，抿了抿唇，为自己解释道：“兵不厌诈。”
但他这般做，也算是欺君。
所以，那就是季西胆子大，不怕这些？
李知月如是想，又勾勾地移了目光，意味分明地对上季西，还未等她开口，只听见“扑通”一声。
季西吓跪了……
季西苦着张脸，求饶道：“殿下放过我，我敢写，那也是因为我家将军的文章主要是左丞大人看。而殿下您的不是啊！您的是陛下说了，他会着重看的，这怎能糊弄得过去！”
“……”
李知月看出来了，她可以死了这条心了，要么生挤硬凑，要么违抗皇命，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
其实违抗皇命这件事，对她来说无所谓，她也并不害怕皇帝，皇帝自然也不能真的责怪她。
只是皇帝对谢珩这讲学看得很重，知她一向秉性，所以这一个月内经常让袁内侍送东西的时候，带着几句话。
话里话外，无一不是让她好好听课，跟着谢珩多学些东西。
皇帝都这般强调了，她若是还执迷不悟，不免让人失望。
李知月认命，打算自己课下钻研，去想办法挤出万字来。
她起先还听过几节课，所以也不是完全无从落笔，开篇千字写得洋洋洒洒。可除了这一千字以后，之后每一个字落下来都好像有刀架在脖子上面，仿佛她多写一个字就活不成了一般，字字艰难无比。
限期三天，她简直使出了浑身解数，连夜里都顶灯苦熬，万字文也只完成了堪堪一半，再如何也挤不出一个字了。
到了第三天晨间的课中，已经有不少人陆陆续续地上交了文章，而李知月的那一份还差三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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