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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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朝猝不及防：他怎么在这儿？

这些日子，朝朝虽然守在家里足不出户，但外面的大事也有所耳闻。近几日朝廷最大的事，就是赵韧把三司使袁纶下了大狱。

本朝设有度支、户部、盐铁三司，主管全国财政，主官为三司使，权位之重不下于宰相与枢密使，时人尊称为“计相”。

三司使袁纶是承平帝的宠臣，在承平一朝极受宠信，风头之盛，连祖父都要退避三舍。这一次，却被查出贪渎、吃空饷、挪用国库等诸般烂事。赵韧震怒之下，直接将人下了大狱。袁纶在朝中根基虽不如祖父，却也是经营多年，一时朝野震动。人心惶惶。

他这会儿，应该忙着收拾袁纶倒台留下的烂摊子，派人接手三司，怎么有空来这里？

那日在他御书房的一幕幕记忆浮上脑海，尤其是最后半强迫的“盖章”……他并未恋战，浅尝辄止。她却如被雷劈，什么都无法反应。

唇边仿佛还萦绕着他的气息。

朝朝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放肆地对待过，不由双颊生热，恨不能当没看见他，转身就走。

横竖已经决定了让族妹入宫，她不想和他多纠缠。

谈德升不知从哪里忽然出现，恭敬地向她行了一礼：“花小娘子。”

赵韧听到动静，抬头看了过来。

走是走不脱了。她深吸一口气，整理好心情，上前向他行了一礼：“陛下怎么来了？”

赵韧免了她礼，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她今儿生辰，穿得鲜亮，海棠红销金撒花对襟长褙子配藕色挑线裙子，乌鸦鸦的鬓间插一支红宝石芙蓉花开金步摇，配上赤金镶南珠新月流苏耳坠。略施脂粉的面上，双颊生晕，烟眸微垂，嫣红的菱唇紧紧抿起，泄漏出一丝不自在。

赵韧脑中不由浮现那日亲近她时，她呆若木鸡，羞不可抑的模样，目中闪过一丝笑意，佯没有发现她的不自在，随口答道：“朕有一疑难事，特来请教花太师。”

朝朝见他态度自然，紧绷的身子略略放松，四周没看到花羡，疑惑道：“祖父怎么没在？”

赵韧道：“花太师去隔壁为朕寻他当年写的《承平十策》，马上就回。”

示意朝朝坐下等候。

《承平十策》是祖父当年在地方为官时，针对时弊，从为官、治民、选士、税法……各方面提出的一揽子治国强邦之策。当初承平帝看到时，惊为天人。

后来，虽因为种种原因，《承平十策》中的策略并未能实际推行，承平帝却因此记住了祖父，不久便破格将祖父调入京中，予以重用。祖父也因此在仕途上一路畅通，在承平朝做了二十年宰相。

祖父肯将《承平十策》献给赵韧，这是彻底想通了？朝朝心中不知是悲是喜，推辞道：“不用了，陛下和祖父有正事相商，我不便打扰。”

赵韧没有强留她：“朝朝找花太师所为何事，或许朕可以转告？”

朝朝心头正乱着，没有注意到他对她悄然改了称呼，答道：“没什么要紧事，我这两日刻了一枚闲章，原本祖父得闲的话，想让他帮我看看。”

“闲章？”

朝朝“嗯”了声。

赵韧道：“给朕看看。”

朝朝不疑有他，将那枚闲章递了过去。她原本就觉得两人相对实在尴尬，赵韧又不肯放她走，正想找点事转移注意力。

赵韧拿在手中仔仔细细地看。

朝朝原本还信心满满，被他看得忐忑起来：“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赵韧遗憾：“朕一个粗人，对这个不是很懂。”

朝朝：“……”不懂，你翻来覆去看什么看？

赵韧又道：“不过这章朕甚是喜爱，不知朝朝可愿割爱？”

朝朝：？？

赵韧道：“不开口朕就当你默认了。多谢了。”

说罢，将那枚闲章揣入了怀中。

朝朝目瞪口呆：“陛下……”

赵韧道：“就当上次欠朕的报酬。或者，”他目光缓缓扫过朝朝娇艳的朱唇，“换另一种章朕也求之不得。”

另一种章？

朝朝一呆，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果断闭嘴。她还欠着他放过田豹的一次报酬。这会儿，他只要她刻的一枚不值钱的闲章相抵，总比他改要再盖一次“章”的好。

屋外，花羡找到《承平十策》回来，就听到里面传来孙女和新帝的对话声。他站在原地注目两人片刻，露出惊容。

屋中，赵韧往门口方向看了一眼，和朝朝说话的声音温煦之极：“这两日都在刻章吗？手疼不疼？给朕看看。”

朝朝被他亲昵的语气弄得心里毛毛的，下意识将手藏在身后。

赵韧耐心哄她：“朕又不做什么。你都答应嫁朕了，看个手还害羞？”

朝朝道：“不是我……”

赵韧强硬地将她揽入怀中，捉住她纤细柔软的手，指腹抚过她掌心与指关节处的茧子。

如羽毛轻轻拂过，带来些微的痒意，朝朝哆嗦了下，“嫁你”两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便听他道：“太医局配有软膏，朕让他们送些过来，每日涂些。”

朝朝胡乱应下，一边试图从他怀中站起，一边试图将手挣脱。她那点力气哪是他的对手，见他不肯放手，她眼睛都红了，强自镇定道：“陛下，您放开我，待会儿祖父回来看到了。”

赵韧不在意地道：“看到便看到。朝朝和朕感情融洽，花太师高兴还来不及。”

朝朝双眸水汪汪的，蹙眉道：“不会。”

她怕再被打断，一口气和他说清楚，“我与祖父商量过了，我身份尴尬，不宜侍奉陛下。花家会另选族中淑女送入宫中，以示诚意。”

赵韧眼神微沉，随即微微笑了笑：“是吗？”

朝朝道：“是。”

她又挣了挣，这次总算顺利挣开，从他怀中站了起来，心中松了口气：还好，这位还讲些道理。

赵韧道：“朝朝怎么不早说，早说了朕刚刚就不那般放肆了。”

朝朝连耳朵尖都红了：“刚刚的事是意外，我会忘了，陛下也不必放在心上。”

赵韧目中郁色更深，面上却不动声色，轻描淡写地道：“花太师刚刚来过了。”

朝朝一呆，意识到他在说什么，顿时石化。

祖父他，都看到了？他看到了赵韧这样对她？

赵韧见她眼波氤氲，贝齿轻咬朱唇，雪白的面上染着红晕，目光微暗。他清咳了声，掩饰住自己的悸动，肃容道：“女儿家清白要紧，朕已盖过章，还被花太师撞破了，朕岂能不顾你的名声，另择淑女？”

朝朝：！！！她怎么从没觉得，这位是这般有节操的人？他拿她逼迫祖父屈服，逼她露肩时，可从没顾及过她的名声。

她开口道，“陛下，我不要紧……”她反正也不会嫁人了，清白不清白的有什么要紧。何况，祖父也不可能到处乱说。

赵韧止住她：“别怕，一切有朕。花太师那里，朕会和他说。”

吩咐谈德升去找花羡。

朝朝欲哭无泪。

花羡很快过来，目光落到朝朝被赵韧握过的手上。

朝朝便知赵韧所言不虚，祖父刚刚当真看到了。她脸上热气氤氲，维持住仪态，乖乖叫了声：“祖父。”

向祖父使了个眼色。

她是被逼的，祖父应该明白她不想入宫侍奉这个男人的心情吧？千万不要顾忌她的名声！

花羡目光从孙女儿身上转开，和赵韧一碰，脑中又浮现刚刚年轻的帝王亲密地揽着孙女儿，似笑非笑看向他的情形。

他心中微沉：新帝是故意的。他从一开始目标就是朝朝，只有朝朝！

朝朝忐忑地退出半日闲，担忧地看向书房中交谈的两人。也不知祖父有没有懂她的意思，能不能说服赵韧放弃对她负责的念头。

比起名声有瑕，进宫做这个家伙的妃子分明是件更令人崩溃的事。

惴惴不安之际，笼烟匆匆赶来，神情凝重：“姑娘，窦小娘子和宗郎君来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