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来了,杨环正在厨房里面折腾着做月饼呢。真是奇怪,以前每年不管是什么馅料和风味的月饼都不能叫杨环多看一眼。谁知到了这里,她竟然开始想念起来最烂大街的五仁馅了。
正在使劲的搅拌着各色果仁做成的馅料,本来各自为政的干果慢慢的在油脂和饴糖的用下的开始变得黏合起来了。“呼,真是费劲!”
杨环放下勺子,小喜立刻递上手绢,杨环接过来擦擦额头上的汗珠:“都已经要到秋天了,还这么热。剩下的事情你们来做。刚才都看明白了?”
厨房里面又闷又热的,杨环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她把剩下的事情交给了厨娘们完成。等着杨环从厨房出来,就见着赵义急匆匆的过来,对着杨环叉手道:“娘子,郎君传话来,说要准备收拾东西回长安了。”
怎么这么突然呢?杨环看着晴朗的天空:“怎么,不是要等着过了中秋节才回去吗。怎么一下子就要回长安了。郎君还说什么了?”
李瑁上疏,请求皇帝批准张九龄开通大庾岭的上疏,还特别在上疏里洋洋洒洒的论证了下基础建设对经济民生的重要性。最后李瑁在上疏中表示,可以发动民间资本来进行基础建设,贷款修路,收费还贷。李瑁还表示自己愿意拿出来一年的封地上的收益,资助张九龄的修路。
李隆基没想到以前总是个孩子样子的儿子竟然这么有想法。他干脆把李瑁叫到了群臣跟前,叫李瑁当着众臣面前阐述自己的主张。李瑁落落大方,态度坚定,口齿清晰,一番论证下来,叫臣子们都刮目相看。因为前些日子寿王的婚外情还是洛阳最热门的头条新闻呢。
大家都认为李瑁年纪小,不过是依仗着宠妃生母被皇帝宠爱罢了。谁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李林甫在心里嘀咕着,惠妃娘娘果真没说错,皇子里面寿王最贤德。就连着太子爷未必有寿王这个心思。看风向,我是该调转船头了。
李隆基对着李瑁的成长很是欣慰,虽然生了不少的儿子,但是那些儿子里面有能力没多少,多半都是资质平庸。不过皇帝家不愁养不起孩子。李隆基最担心的还是有本事,更有野心的儿子啊。玄武门之变,就像是个魔咒一样悬在大唐皇帝们的头上。被自己的儿子推翻,简直是李隆基的梦魇。
江采萍底下私自收了越王和光王的钱,顺着这条线调查下去真是触目惊心啊!江采萍一个江州偏远之地,读书人的女儿,是怎么成了洛阳闻名的才女的。她把寿王迷得神魂颠倒,连着结发妻子都要弃之不顾,听武惠妃说起来,十八甚至露出要废掉杨氏王妃之位,叫江采萍做寿王妃的心思。可见她的心思手段的确厉害。
自己和江采萍的几次偶遇——李隆基忽然想起,他那天心血来潮出去走走,正是前几天忽然死了的内侍领路的。要怎么那么巧遇上了出来散心的江采萍呢。一种被窥伺的恐惧感袭上心头。李隆基觉得太子需要敲打一下了。
于是有了李林甫铺垫,李隆基竟然叫李瑁去参与政务了。若是别的皇子,肯定是巴不得答应下来。谁知李瑁却是诚恳的推辞了,说自己还年轻,书还没读明白呢,还需要再磨练下。皇帝对李瑁谨守分寸和诚恳很是高兴,依旧叫李瑁参与政务了。
这下寿王府里更安静了,杨环除了和咸宜公主和太华公主两个小姑子来往,剩下的时候多半都在悄悄地为今后布局。按着杨环的计划,最快在秋天的时候就可以和平分手了。谁知李隆基竟然要提前回到长安去。她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锦娘悄悄地过来,看见站外帷幔外面的小喜,悄声的说:“娘子在做什么呢?因为要预备启程回长安了,怎么不见娘子吩咐下来呢?”
小喜压低声音:“大娘小声些,娘子早上还心情不错,这会忽然闷闷的,也不说话只说要一个人安静会。”
“是谁在外面,鬼鬼祟祟的!”
杨环带着几分怒气的声音传来,锦娘忙着进来说:“娘子,宫中确切消息,这就要回长安了,咱们在长安的府邸是不是要先派人过去修整一下。还有娘子要进宫给娘娘请安呢。”
杨环把手上的账本重重的放在书案上,也不理会锦娘的话,只问:“你可知道洛阳那个寺庙求子最灵验?”
锦娘愣了下,一下子明白了。李瑁和杨环成婚就要两年了,可是杨环的肚子却没动静,虽然李瑁没什么表示,可是武惠妃已经问了几次了。还特别赏赐了不少的滋养身体的药材。锦娘看着杨环皱眉黑脸的样子,忙着说:“这个奴婢却不知道。不过长安从大慈恩寺最是灵验。其实娘子也不用着急,你和郎君都年轻,总是会有孩子的。”
杨环张张嘴,心里暗恨,小寿是不是忘记了,她早就和小寿商量好了,叫他赶紧宠妾灭妻,然后嚷嚷着继承香火。谁知道小寿竟然变得洁身自好起来了。她又不能抓着小寿和别的女人上床啊。
杨环疲惫的摆摆手:“算了,是我太心急了。我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安的,梦见一个神仙和我说,我命里子嗣缘薄。郎君现在参赞政务了,哪里有时间在家呢。你准备下,我明天进宫给惠妃娘娘请安。”
等着小寿回来,她一定要抓着小寿问清楚:“你拖拖拉拉的是几个意思啊!”
看着锦娘走了,杨环对着外面叫一声:“把教习娘子叫来,我有时请吩咐!”
李瑁回到家已经是夕阳西下了,看着李瑁脱下来的袍子,里面已经被汗水浸湿了,杨环忍不住问:“你这么晚回来,还疲惫不堪的,难道是去工地搬砖了?”
“比搬砖还累,我去盯着仪仗和马匹了,圣驾离开洛阳还都城长安,真真是个大阵仗啊。咱们那个时代,外松内紧,一般老百姓根本没什么感觉。这里可好了,怎么扰民怎么来。”
李瑁脱掉身上的被汗水浸湿的内衣,杨环别过眼睛:“白斩鸡有什么可晾的。浑身都是臭汗味,赶紧洗澡去!”
李瑁故意在杨环面前曲起手臂,展示着手臂上的肌肉:“什么白斩鸡,你看我的肌肉线条怎么样?主要是吃亏在浑身上下捂得严实,明天,我可打赤膊去失察仪仗准备的情况。没三天就成了性感的古铜色了!”
李瑁越说越靠近杨环,几乎要把她圈在怀里了。
杨环没有躲闪,她抱着胳膊腰挺得直直的:“你是不是压抑的太久了,开始精虫上脑了?我们合适不合适,不是早有定论了吗?人不能犯同样的错误两次。”
杨环说着伸出手,撑着李瑁的肩膀,一下子把他推开了。
李瑁看着杨环的背影,生气的喊道:“时移世易,不同的环境也许会有不同的结果呢。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是错的呢?”
晚上杨环躺在床上,看着帐子顶上繁琐的葡萄花纹出神。小寿今天的意思很明显了,他还想再续前缘。只是对于杨环来说,爱情这个东西就像是最细嫩的热豆腐,若是沾染上了一点脏东西,都再也不能回复了。
忽然帐子被掀开了,李瑁气哼哼的抱着胳膊站在床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杨环:“你还介意以前的事情?那个时候我们太不成熟了,而且外在条件变了,没准我们——”
“根本矛盾不变,外在条件再怎么改变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杨环抱着被子,干脆翻个身不理会李瑁了:“你最好把帐子给我放好,这屋子里面还有蚊子呢。我可不想早上起来被咬的满身包。”
身后床沉了下,李瑁也躺在床上。他忽然伸手把杨环搂在怀里,两个人呼吸相闻,近在咫尺。杨环不用睁眼就能感觉到李瑁身上的怒气。她反而伸手搂住了李瑁的脖子,轻笑几声:“这个样子好像有点熟悉哦。”
话音未落,她嘴唇被堵上了。两人唇舌交缠,半天才气喘吁吁的松开。
“你还说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李瑁愤怒的指责和杨环口是心非。
“我什么时候说过对你没感觉了,你的意思是谈恋爱还是结婚呢,我可要问清楚!”
杨环竖起手指,满脸认真。李瑁嗤笑一声:“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都是耍流氓。而且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这有什么区别吗?就是放在现代,女孩子打拼比男孩子辛苦,也更加不易。更别提这个年代了。虽然是历朝女子地位最高的,可是也不鼓励什么女企业家啊!你还是现实点好不好。”
李瑁翻身躺在杨环身边。
黑暗中杨环看不清李瑁的表情,但是听他带着讽刺的声调,就能想出来李瑁肯定是满脸的不以为然。
“哼,你果然还是没长进。甚至比当初更固执自大!我要纠正你几点:第一,谈恋爱和婚姻是两回事,恋爱只是两情相悦,活在当下。等着荷尔蒙消退了,也就慢慢的淡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好合好散。相忘于江湖!但是婚姻不一样,婚姻里面爱情只占很少的一部分,三观,家世背景,性格,责任,对未来规划,对两边家庭的责任,双方的亲戚,朋友各种社会关系,经济关系,经营一段婚姻不比经营一个公司更省力。而且责任更大,沉没成本更高!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以前不想做你背后的女人,现在也不想。只这一条,就决定了我们不可能做夫妻了。”
杨环冷静的陈述事实,李瑁则是沉默了。半天他才干巴巴的说:“对不起,是我想趁着咱们来这里的机会叫你屈服。我不该趁人之危。”
说着李瑁自嘲的笑了下:“我的确有点自私。”
“你不用这么贬低自己。其实人性都是自私的。时候不早了,你明天不是还有很多事情吗?早点休息!”
杨环扯过来个被子,扔给了李瑁。
屋子里重新变得安静下来,就在杨环朦胧睡去的时候,李瑁有些失落的说:“你是不是因为何丽的事情,觉得我是个满心算计,冷酷无情的人吗?我不会为了这个事情做任何解释,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是正理!”
杨环半闭着眼,哼了一声,裹着被子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来教杨环起来的小喜差点叫出来,郎君是什么时候跑来的?她放下帐子,憋着笑悄悄地退出去。锦娘进来,板着脸:“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叫娘子起身?今天娘娘宣召娘子进宫呢?难道还要娘娘等着不成?”
小喜做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昨天晚上郎君来了。”
锦娘立刻会意,对着小喜吩咐道:“叫厨房煮红枣汤来。”
武惠妃宫中,李隆基带着几个人悠闲着过来,见着皇帝到来,那些服侍的宫人都忙着请安。李隆基漫不经心的摆摆手,扫视了殿内的摆设:“你们娘娘怎么不在?”
“娘娘正在梳妆,请圣人稍等片刻。”
惠妃身边的人忙着奉上香茶和精致的点心,李隆基的注意力却在一个水晶瓶上,水晶玻璃多半都是从西域来的,是宫中最流行的新宠。但是玻璃制品多半是小件,不过是杯盘碗盏,可是眼前这个水晶玻璃花瓶,足足有两尺多高,整个瓶身晶莹剔透,上面雕刻着精致繁复的忍冬纹,花瓶里面装着清水,插着白色的百合花,散发着香气。
“这是寿王妃特别送给娘娘的,是西域来的匠人做出来的新东西呢。”
惠妃身边的宫人都是聪明伶俐,看着皇帝注意到那个花瓶立刻说起来瓶子的来历。现在武惠妃很满意杨环这个媳妇,因此惠妃身边的人也跟着夸奖起来杨环了。
“高力士,怎么西域进献的东西里面没有这样的水晶玻璃瓶呢?”
李隆基的心里有点不舒服了。西域那些小国家真是越发明目张胆起来了,难道他们对大唐敬畏之心减少了吗?只拿着些不入流的东西来糊弄皇帝。这些小件的东西无论精致与否,和眼前这个硕大的花瓶比起来,就小巫见大巫了。
“三郎来了,就要启程回长安了,三郎想来是事情繁冗,怎么却又空闲来妾身这里。”
武惠妃从里面出来,忙着给皇帝请安问候,她一眼看出来李隆基脸色不好,顺着皇帝的眼光,看见那个花瓶,武惠妃立刻明白了:“这个花瓶三郎看着比那些进贡的玻璃器可好?”
“哼,这个花了不少的钱吧。西域那些商人们享受着大唐士兵用生命鲜血换来的商路,却没一点感恩之心,真正是不堪教化。”
李隆基没有皱起来,眼看着宫中的天就要阴了。
“这个可不是什么西域商人的手笔,不过刚才三郎说大唐将士的鲜血和生命造就了畅通中原和西域各国的商路,这个花瓶就是三郎文治武功的一个证明。这是十八的媳妇,特别请了一些西域的工匠们专门给咱们大唐的工匠传授技艺,然后根据这大唐气度设计制造出来的。也算是中西合璧,兼容并包了。三郎看,这花瓶虽然是玻璃的,但是原料却是产自大唐,工匠们改良了西域原=原先的玻璃制造,融合了中原的传统雕刻技术才做出来这个花瓶!三郎为天子,看见这等盛世气象的摆设,怎么还生气呢?”
武惠妃一番话说的李隆基顿时眉飞色舞起来了。
“我还以为是那些国家把最好的东西瞒下来,竟然进献那些一般的东西来搪塞。其实,我也不是计较什么东西。不过是生气他们竟敢藐视大唐威严。这个花瓶还有没有?等着回到长安,元旦朝贺的时候,朕把这个赏赐给西域几个国家的使臣。叫他们知道大唐物产丰富,能人辈出。世界上没有大唐办不到的事情。”
李隆基看起来心情不错。
武惠妃立刻说:“妾身正有一件事要求三郎恩典呢。十八的媳妇,不是,也不能算是十八的媳妇。这个瓶子是请了不少的匠人在十八的府邸做出来的。但是十八的府邸能有多大,做一个两个还行,若是要更多产量就不行了。”
武惠妃的话没说完,李隆基一摆手:“我知道了,是十八嫌弃自己的府邸小了,如此,就另外再选一个更大的地方。”
没等着皇帝说完,武惠妃忙着说:“亲王的府邸是有规制的,哪有随便扩大的?而且谁在自己的府里做这个。那些煤炭,原料,还要冶炼提纯,怎么能放在自己的家里呢。十八的媳妇说这个水晶的原料东海的最好。十八愿意拿洛阳的封地交换。三郎还是准了吧!”
武惠妃表示李瑁愿意做亏本买卖。
当初皇子分封封地的时候,有武惠妃这个宠妃母亲,李瑁的食邑都是长安和洛阳附近的良田,算是天底下最好的食邑了。现在李瑁要拿着最好的食邑去还远在千里之外的东海的土地,猛地看上去真是个亏本的买卖啊。
李隆基一挑眉,武惠妃接着说:“因为东海出产最好的矿石。十八难得有个喜欢的事情。三郎还是准了吧!”
“十八啊,怎么喜欢琢磨这些了。有个爱好也好,但是玩物丧志就不好了。我对十八的期许可不只是叫他做个工匠。你刚才也说了,这都是十八的媳妇闹的。她身为朝廷册封的王妃,还是谨守本分的好。”
李隆基一挑眉,这分明是十八的媳妇闹出来的,她一个妇道人家做这个真是有点不合时宜。
武惠妃脸上的笑容没了,踌躇着说:“我是想安抚下杨氏。这个孩子也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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