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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叶可以说，怎么都没有想到是陆卓干的。
她一直都觉得这个孩子天真善良的，总不至于干出来这样的事来，可是事实总是会和设想撞车。
她想也没想陆卓干这种事情的理由，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理由，无非就是为了自己死去的母亲报仇，可是陆子叶还是免不了觉得有些伤心难过和失望。
总归是她招惹的事情，还是要好好教育才好。
陆子叶几乎是叹着气的让陆卓坐下，她看着桌子上的银杏油瓶，道：“阿卓啊，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想到这样的方法吗？”
陆卓低着头不肯说话。
陆子叶道：“阿卓，仇恨会是一个人变得丑陋的。你见过的，那种样子很可怕的。”
陆子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莫名的想起来晏含璋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过秦论》里的话，被晏含璋用在这里，陆子叶觉得怪异又觉得意外的贴合。
陆卓到底还是孩子，一个孩子的内心能够盛放的阴暗是有限的，不仅仅是陆卓，可以说每个人都有对于别人或多或少的阴暗面。
嫉妒也好，仇恨也好，总是有的，但是只要控制在一个度量里是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的。然而一旦溢出，就会产生不可控制的后果。
量的积累会导致质的飞跃。
即使这种飞跃是坏的。
陆子叶叹了口气，她还想挽救一下这个小孩，别长歪了，这可是她的弟弟啊。
上辈子没有一个弟弟妹妹给她疼爱，所以这是难得的机会。
她打起了精神，对着陆卓道：“阿卓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骂吗？你的心里，可以有恨意的存在，每个人都有，这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陆子叶扳过陆卓的头，强迫他起头与自己对视。
“但是你也要知道，这个恨意的存在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是好还是坏。”陆子叶看着陆卓的眼睛，接着道：“就好比你做这件事的原因，因为心中的恨意扭曲了自己的想法，这是很可怕事情。”
陆卓看着陆子叶的眼睛，还是不愿意说话。
陆子叶只能接着道：“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这件事情真的成功了，你会开心喜悦吗？”
陆卓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思考了一会。
要是真的成功了……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干这件事情时的内心想法，是抱着对陆子叶的恨意的。
成功的话会怎么样呢？他想了一下。
陆子叶的闺房里闪烁着火光，女孩子凄厉的喊叫在房间里回荡，让人毛骨悚然。陆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他会开心吗？
陆卓认认真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
也许会吧，会开心的。又或许……会……
他还没想完，陆子叶就道：“阿卓，你会开心吗？会有复仇成功时的酣畅淋漓的痛快吗？”
陆卓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应该会有的，毕竟谁也说不准的这种事。”
陆子叶点了点头，道：“那好，那你告诉我，你做的这件事绝对不会被发现吗？被发现的话，你这一辈子就完了。就算没有被发现，那你有想过自己未来的路吗？失去的母亲的庇护，又没有嫡姐的关爱，你要怎么办？”
陆卓没说话。
“让我来告诉你，没有母亲和嫡姐的庇护下的你，会成为这后宅最为悲惨的牺牲品。你没有强大背景的支撑，只能四处投靠，被当成工具利用，等到价值被榨干就会被毫不留情的丢弃。”陆子叶在说出这样的话时，无比的认真。
陆卓大概被这样严厉的后果惊的呆住，他说不出话来。
其实陆子叶只是想吓一吓他，但是看陆卓的这个反应好像她做的有些过分了？
不能虚不能虚，陆子叶心里想着，这个时候松懈下来那前面的铺垫都没用了。
陆子叶道：“所以……你想走这个道路吗？”
陆卓在陆子叶的逼问下，理所当然的摇了摇头。
“你对我有恨，你想复仇，这些我都知道。但是要走一个正大光明的路去干这些事。”陆子叶感觉自己开启了晏含璋的模式：一个谆谆善诱的老师的形象。
陆子叶把陆卓按在凳子上，道：“我让你去读书，是想你能够成为有能力在京都这样的地方，不依靠任何人凭着自己生存下来。等你能够比我好，能够把我踩在脚底下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复仇才是正大光明的，是你能够驾驭的，才会有成就感的举动。”
陆子叶就是这样的想法。她觉得总有一天，她会把沈芾踩在脚底下，说出自己心里对他的怨愤，即使这一天遥遥无期。
但是人总要有理想的嘛，万一就实现了呢？
陆卓若有所思，其实陆子叶说这话的意思也没什么，只是想让陆卓知道，不要走些歪门邪道的路。
她很努力的把这个孩子心里的仇恨舀一点出来洒掉。
陆子叶看着陆卓的反应，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成功了。
陆卓抬起头，对她道：“大姐……我知道了。”他不自然的扭过自己的头，小声的道：“对不起。”
看样子……是成功了吧。
陆子叶松了一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好了，没关系，阿卓是好孩子。”
她收起桌子上的银杏油瓶，站起身来，道：“阿卓，你要知道，不论什么时候大姐都是你的大姐，不会害你的。”
陆子叶说的是真话，上辈子的她虽然有个哥哥，但是几乎就和没有一样，缺少同族之间的关爱，让她的成长格外寂寞。
所以现在得了一个弟弟，就想好好疼爱好好养，算是弥补自己内心的一个缺憾。
想想也是格外难受了。
陆卓拉住了将要离去的陆子叶的袖子，唯唯诺诺的道：“大姐……你说要送我去学堂读书……还算不算话？”
陆子叶低下头，就看陆卓一脸的复杂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又摸了摸陆卓的头发，道：“当然算数了。阿卓是个好孩子啊。”
陆卓看着陆子叶笑眯眯的看着她，心里觉得一下子有什么像坚冰一样的东西在悄然化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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