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儿的想法真是太过于异想天开了！
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有办法剖腹挖心，端看病症呢？一但打开，人岂不立时就要死了！
贾环张口欲劝，话到嘴边又咽下，算了，随便他做吧，有事情转移他的精神，总好过他光想着母亲将要离去暴躁不安来的好。
“你想要什么的小刀？画出来我去弄。”
贾环按着贾艾让他躺下，“但前提是你得好好吃饭睡觉，不然别想找到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兵器。”
贾艾顿时闭上眼睛，“我会听话的。”
“好孩子。”
贾环像他小时候一样在他身上轻轻拍着，就像母亲照顾他一样。
如果可以的话，他又何尝不想让母亲恢复健康呢。
贾环到底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他看着上面不过指宽，大约寸余的圆弧小刀，有大有小，特别注明一定要锐利非常，不但刀口，刀身也必须光洁不易沾污垢。
像是这种东西，已经完全偏离了平时玩意的范畴，想了想的贾环便抬脚来找荣国府的当家人，贾琏。
“环兄弟，你要什么刀具？”
王熙凤把贾环让到榻上去坐，从丫环手里接过茶放到他跟前，才斜坐到对面，笑着道，“这些东西像是收到丁子号库里的，平儿，你先把名册拿来我看看。”
前阵子太太一病下，两府都紧张得不行，她连处理家里的事都没精神，更别说出去走动了，这阵子太太的状态还好，每日里跟儿女们说说笑笑地，王熙凤心里才安定下来。
别看太太一向很少在夫人宴会等地方活动，但她的存在就像是主心骨一样。
见贾环微有些拘谨不好意思，王熙凤了然得笑笑，一样米养百样人，就都是太太的儿子，这圆圆跟宝还是不同的。要是宝想要什么东西，可不会对自己这样的客气。
“前日里看书，瞧见那兵器谱上的刀剑，便想着看看，麻烦嫂嫂了。”
贾环微笑着，想找几把开人胸腹的锐利小刀这种实情，是绝对不可能宣之于口的。
王熙凤也没往心里去，家里的爷儿们乐意耍玩个什么东西玩意的，有什么关系呢？前头她这边大老爷玩扇子，什么鸟骨竹翠羽，好好的石劈成薄片，镶上金丝银边的，都玩出花来了。
男人嘛，喜欢舞刀弄剑也不是什么异闻！
平儿捧着册子进来，“奶奶，给您。”
接着又把几样果品点心摆到桌上，“四爷，您尝尝我们这边做的合荷酥，品品可还能入得了口。”
她就是喜欢平儿的眼色处事，王熙凤翻看着名目，有些御赐的有名历的东西，得看看能不能直接拿出来，不是说小心眼不给贾环看，而是得知道要是他看中了哪样，是直接让他拿去还是说借给他玩玩。
贾环饮了茶，尝了两块点心，“这个怕是三姐姐跟湘云妹妹爱吃些，母亲原也是爱的，可最近张爷爷不许她吃糖，最多每日里饮上一杯蜜水。”
平儿赶紧记下，最近家里娇客们多，不比外头的，礼数周到即可，奶奶又是个万事都想着周全的人，乐意讨众人的喜欢，哪里能不多多上心。
“环兄弟，你瞧瞧，可有中意的，我让人给你取去。”
王熙凤瞧了一遍心中有数，就把册子递给贾环。
贾环笑着道，“还请嫂子派个体贴人领我去看吧，我若喜欢了，拿过来让您瞧过了再跟您讨。”
王熙凤笑着点了下头，“随你。”
松青门帘被打开，贾琏执着袍角进来，“圆圆，你这是来讨什么来了？”
他笑着拍了拍贾环的肩膀，“你嫂嫂有的，难道你哥哥我就没有了？”
“我也想问哥哥要东西呢。”
贾环却老实没客气得接腔道，“既然哥哥都有，眼下就允了我吧。”
贾琏笑出了声，“瞧瞧，这是打蛇随棍上，步步追入啊。”
他坐到王熙凤让给他的位置上，端起茶碗拿茶盖轻轻拨了两下，喝了一口，“说吧，想要什么？”
打从太太开始经营之后，荣国府里成了家的都有自己的出息，连他手上也有着母亲跟凤儿的陪嫁，公中给他族长职位的月例是府中最高的，每年朝廷的封赏银子，托了家里的福，也没少过。
他这个当家人手头不论公私都宽绰的很，对着自家兄弟可小气不起来。
“我想自己试着打点铁玩意儿，问哥哥要两个工匠使使，那炉子也要借一口。”
贾环虽还未去，也知道那些大半不会和艾儿的意，不过随便选上三四样做做样子，到底还是要自己做才刊用。
贾琏轻笑出声，“你这小子，去年淘弄墨石墨浆，你跟我讨了四个师傅，如今可还我了？”
不知道浪费了多少银钱、人力，倒也让他弄出了名堂，自己能够尽情书画了不止，还在宝那个怡红香粉里特别售卖，叫什么丝螺黛，长长细细得一根，就得五百两银子，就这还供不应求呢。
“二哥哥，这点子人对您来说，算什么呀，给弟弟吧！”
贾环腆着脸道。
王熙凤就爽利道，“二爷，您看环兄弟说得这样可怜，您就给了他吧。”
“给你也行。”
贾琏放下茶碗，“你们都先下去。”
“是。”
平儿赶紧引着大小丫环婆子们退下，亲自守在门口处挡着。
贾琏收敛笑意着，“如今太太身子不适，凡事也不敢惊动她老人家。”
他叹了口气，“可有些事儿，还是得讨她老人家示下。”
每日里除了晨省问安，家里的儿辈们太多，也轮不到他说话的份儿，也只好请托贾环了。
“二哥哥您说。”
贾环凝神静听。
王熙凤也倚在门边上，看着门外边。
“去年海边生波，雷霆暴雨狂风，沿边州省都上了折子细陈，船支房舍，毁损甚多。皇上还特意调了北边的积粮去赈灾……这事圆圆你应该有所听闻。”
贾琏说着。
贾环点点头，“母亲在两广的商户都受了些大大小小的损失，幸而观星望角台观察得早，事先通报有些防备，人员上伤亡还不算太大。”
大哥贾珠要入朝为官，朝廷中的事务都忙不过来了，也就京城周边的一些山林产生菌菇覃子温泉野菜蔬苗等交给了他跟大嫂子去打理。
三哥哥宝忙着自己的花脂粉胭并书局纸坊等，三嫂子主理着家里内务杂事，母亲商务上的计量统筹，早在由他跟艾儿两人帮忙。
“我们大元幅员辽阔，地大物博，南边沿海受灾虽重，却也有北边可周转抚灾。”
贾琏眉头微皱，“海疆一带越寇猖獗，滋扰百姓，现两广巡抚蒋嘉上来请兵折子，主上怕也有出兵征杀贼寇的意思。”
言下之意，就是要起战事了。
贾环眨了下眼，“那二哥哥想让我问太太什么呢？”
“……你就这样告诉太太吧。”
贾琏也不知道，面对这种大事，他也是一时没了主意。宁荣两府跟四王八王都是旧交，他们贾府虽然已无兵权多年，由叔叔贾政治理山西开始，算是文治一系，可大元平安已经久，稍有战事，也是被众人关注。
他却毫无底气，不知道如何行事回话，到底要跟太太讨个示下。
满荣国府谁不知道，要论行事稳妥，判断厉害，再没有比太太更明白的人了。
*
元承阳拿勺子舀了一勺龙井虾仁，试探着送到贾兴九的嘴边，贾兴九张口接了，他便笑着道，“为什么你们簇长要看三百年前的史记？”
他想了下，大元虽然经历过内乱外斗，最严重是伤筋动骨，却从来没有波及到过京城，很多长居于此的百姓家谱器物都十分了然。
就算是三百年前的古董，除非是之前也难得一见的珍玩，不然价值也不算什么。
皇帝的实录注记虽然难得，可对于贾家的族长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不知道呢。”
贾兴九咽着咽着速度就慢了下来，“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愣住了，“是啊，为什么呢？三百年前的事，为什么要突然去研究呢？族长一时有这样的想法吗？可为什么不是全部，而单单只是高祖皇帝的呢？”
高祖皇帝那时候，有什么特别的事，让族长格外在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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