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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漫漫。
夜色中的罂粟花在透过山隙的微风吹拂下，显出别样的妖异感。
在远离花海的木屋中，白日里吃过药丸的男子们难得安静了下来，他们有些人在熟睡，有些人在茫然地睁着眸，间或有些低喃声，却高不过虫鸣。
不再发狂的美男子们依偎着，蜷缩着，透过窗棱的月光遍洒，像是为一副色彩浓重的画卷打上了一层朦胧的光。
然而这光里少了一个人。
皇甫高坐在窗下，右腿屈立，右肘搭在腿上，月光浅浅地照亮了他的左脚，剩下的所有则都蒙在了阴影之中。
夜色很静，他的心却并不平静。
罂粟的花香顺过山隙，随着山风，无声无息地笼罩在他的鼻息间，其他人都得了药可以得到安宁，只有他不可以。
因为皇甫高知道，若想还做一个人，哪怕死，也不能碰这种药。
但他可以不吃药加重毒瘾，却不能不呼吸，他被散了内力，浑身酸软无力，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又该怎样解脱？
可是华山的仇还未报，他不甘心死。
这种浓重到让人心惊的情感自脑海中沸腾，沸腾，甚至压过了他因毒瘾而产生的眩晕感，皇甫高突然扒着墙壁站了起来——他也想沐浴在月光中了。
有光芒，就有希望。
窗口的位置开的并不很高，月华被木窗上的隔栏分成几道光束，有两道正好投射在他的眼中，虽不刺目，但皇甫高还是下意识地微眯了一下眼。
整个房间里，真正清醒的人只有他一个。
也因此，只有他一人听到了那声细微的声响——门锁被打开的声响。
皇甫高转过身，他转身的动很缓慢，因为他全身上下无一不痛，像是被千万只蚂蚁所撕咬，但他忍的久了，竟已觉得麻木。
开锁的人动很快，很轻盈。
她动手的速度也很快，在皇甫高转过身时，他只觉得胸口像是被羽毛轻轻地一扫，然后便不能动弹了。
不只是他，屋子里格外的静，那些精神恍惚的呢喃声也消失了。
来人竟在他转身的这片刻，便点住了所有人的穴道。
皇甫高的身体不能动，但眼睛却还能转动，他转动着视线，终于看到了来人。
月华，月色一样的白衣，弯月一样的眸。
来人没有遮掩面貌，像是一帘幻梦般幽幽地站在他的跟前，然后伸手握住了他的脉门。
皇甫高想要说话，但他无法开口，只能认真地看着她。
这人是个女子，但她虽穿着石观音手下弟子的服饰，但绝不会是石观音的人，石观音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人存活在世上，只要她的脸被石观音看到，被石观音知道，她就绝对会死。
不，皇甫高转念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依这女子展现出的手段，她既敢来这里，或许正是因为她不惧石观音，既然不惧，那她的武力或许与石观音在伯仲之间，亦或者高于后者。
他开始等待，等待这个女子开口。
然而许念念此刻却不怎么想说话了，她一握住此人的脉门，便意识到她原本的想法可能要全部废了。
这个男人的内力已经被散去了，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
不，或许比普通人还不如。
小智洞悉她的想法，建议道：【若非要找打得过石观音的‘玩家’，或许你这辈子都找不到，既然如此，有没有武功又有什么所谓呢？】
【但是依他现在的状态……】许念念眉头微蹙，终是在心中叹了口气。
在石观音的地盘里，她最看好的‘玩家’便是这个男人，其次就是曲无容，分辨好和次的标准很简单，因为前者是男人，还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
石观音会宠信弟子，却不会让自己的弟子上自己的床榻。
她已将武力值调到了最高，方才短短一瞬，她封住了其余人的五感，却只在这个人身上留了手，许念念察觉了一下方圆十里的气息，顿了顿，抬手解开了身前男子的哑穴。
“你叫什么名字？”
她压低了声音道。
“……在下皇甫高。”
皇甫高听到这声音后恍惚了一瞬，隐约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好，皇甫高，我问你，你可愿意去杀石观音？”
男子逆着月色的面庞蒙着深深的阴影，他的语气虽因身体缘故而稍显中气不足，但恨意却丝毫未减。
“我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以报华山之仇。”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仇，若你想杀她，就听我的。”
许念念认真地看着他，语速又快又急，但每个吐字都清晰无比。
“你的内力我没办法帮你恢复，但是要杀石观音，不一定需要有内力，到如今，你若想杀她，只能委曲求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的npc面板里没有传功的设置，也不像玩家一样有系统仓库这种存在——要有的话她就不会在沙漠里快渴死了。因此她能给皇甫高提供的帮助很少。
所以若皇甫高想要杀石观音，他只能先骗取对方的信任。然后在一个女人最脆弱最不设防的时刻杀了她。
这种事或许会让这个男人觉得屈辱，但是许念念一向认为不管是大丈夫还是小女子，都要能屈能伸。
皇甫高的眼神一变，他是个聪明人，他很快明白了她话语中的未尽之言。
他低沉地哼了一声，道：“若我愿意这样做，那我这些时日的坚持是为了什么呢？”
“你不愿意？”
皇甫高沉默。
许念念又叹了口气，这次不是在心中叹气，而是实在地吐出一口气，她想起那些扫地的男子木头人似的模样，又看着眼前虽疲惫，但眸蕴神光的男子，蓦地抬手解开了他全部的穴道。
“我觉得尊严虽然很重要，但是为了得到长久的尊严，也可以忍辱一时……你和我的想法似乎有些不同，我不怪你，但是，唉。算了。”
她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去，忽听得皇甫高道：“姑娘既能在此地来去自如，不如去中原将石观音的巢穴位置告知华山掌门，华山派自会纠集正派人士前来救助于我。”
“我能在这里来去自如，不代表我能在沙漠里来去自如。”
她来找石观音前不太了解沙漠情况，差点便活生生地渴死，即便有小地图的指导，也差点迷失在沙漠风暴中。
所以出沙漠寻找帮手，是最下策。
况且她在江湖中毫无名气毫无背景，又有谁能相信她的话。
许念念不再多做停留，她解开了此间屋内之人的所有穴道，然后关闭了房门，离开了此处后，无声无息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她默默地在脑海中调整容貌数值，调整成了那平凡甚至有些辣眼的面貌。
小智见她抱着被子已是准备入睡的模样，忙道：【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睡觉。】
【你明知道我不是问的这个。】
【接近曲无容，查探石观音手下还有没有其他能发展成‘玩家’的人物，摸清石观音的弱点。】许念念抱着枕头，恍惚从枕套上也能闻到罂粟的花香，这让她的心情更加的烦闷。
【要做的事还很多，所以要好好休息。别吵我了，睡觉！】
*
那从夜探皇甫高的那夜之后，许念念就不再去打皇甫高的主意，她每日去喂药时皇甫高都是拒不接受，但他确实是个有毅力的人，若真这么一直忍下去，或许真的能对抗得了毒瘾。
在这段时日里，她也发现了石观音最亲近的有三个人物，一个是长孙红，一个是曲无容，还有一个人，叫做柳无忆。
柳无忆是个美丽却有些冷漠的女人，她因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因此没了眉毛，她的眉毛是自己画上去的，但是偶尔许念念在经过石观音的房间时，会透过支起的门窗看到石观音微微弓着身子，为梳妆台前的柳无忆画眉。
阳光透过窗，石观音那一瞬的神色美好到让人恍惚。
石观音毕竟也是人，人的心总不会是石头做的。
于是许念念斟酌了许久，将柳无忆这个人记在心里，但是她却并不准备去游说这一位，因为石观音对她那么好，柳无忆又有什么理由背叛石观音呢？
她最先接近的，还是曲无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亲眼见过她‘变脸’，因此曲无容在察觉到她的主动示好后并未像对待其他女弟子一样冷漠以对，在无人时，她甚至还直白的问道：“你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人。”
“找什么人？”
“……或许，是有缘人吧。”
现在还不到坦白的时机，因为曲无容虽然被石观音毁容，但是她的身上却没有太多对石观音的恨意。
可是，面对疑点重重的自己，她也没有主动上报给石观音。
若将人物分为黑白两种色彩，曲无容则像是中立的灰。
该怎样让她的颜色改变？
许念念开始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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