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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刚离开的那几天半夜，小元苓总会时不时地惊醒。她总能感觉到身后的背角被人轻轻地掩实，睁开眼睛发现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她只是徒劳地自己裹紧了被子。
每次醒来后，就很难睡着。
这是她成长以来不曾有过的体验，以前白天在幼儿园和伙伴们玩闹过后，回来洗完澡坐在沙发上看一小会儿故事书就能睡着。她一度很忧心，因为每次她都得从一篇故事的结局作为伊始开篇。上下眼皮总是在她快看到结局的时候迫不及待地到相拥一起，毫无办法。最后，她意识模糊地被爸爸抱回房间，一觉到天明。
现在，她就睁着双眼，盯着天花板。四周黑洞洞的，其实她连天花板上灯的轮廓都辨析不了。墙壁是由木质表层装砌的，可能是有点老化了，会发出声响。
她缩成一圈，每次墙发出一点响声，她都会跟着抖一下。抖着抖着，最后还是会因为太累而睡去。
她不敢去找爷爷，爷爷的睡眠一直很不稳定。第一天刚到的时候，她就曾要求过和老爷子一起睡，她想要和老爷子一起窝着听他讲讲以前威风的日子，像一位侠士，每每让她听得欲罢不能。但爸爸妈妈不允许，说她睡觉太闹腾，会打扰爷爷休息的。最后她只好作罢。
爷爷半夜里总会发出阵阵咳声，有次半夜出来上厕所的时候她听到过，声音很大，一小会儿功夫就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好多声。他好像难受到要把肺都咳出来，叶元苓心想。
老爷子可能也怕自己咳嗽声吵到孩子，所以也不曾主动来陪着小元苓。
谁说小孩忘性大，至少这几天的记忆，对于二十年后的叶元苓来说，每次偶然的失眠都是这段记忆的又一次的清晰。
成人总会下意识地忽视孩子的思想，在他们的眼中，孩子们无忧无虑，再烦恼的事都能转眼就忘。可是成人也忘了，正因为孩子小，凡是一件能停留在他们心上的事，即使再小，也会随着年岁被一点点放大，再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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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天，她还是以前的那个她。她最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了。除却吸引她的女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附近的小孩不多。她以前就老爱窜到楼上去找阿花和团团。现在，能称得上玩伴的也就隔壁的程自旭。可是鉴于前几次两人之间的不愉快，她也懒得去找他。
对于程自旭来说，一直以来这附近就没什么差不多年龄的人，每次周末和寒暑假都是他最无聊的时刻。现在总算来了一个玩伴却总是是一副避他如蛇蝎的模样，程家小伙蹙紧眉头，进入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对自身认识的深刻思考之中。
“妈妈，我讨人厌吗？”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转头，对正在厨房一脸幸福地鼓捣着面粉的妈妈问道。
面对儿子这突兀的发问，程母突然愣了一下。想到自己最近迷上烘焙可能的确是忽略了这孩子，她连手都没来得及擦，就上前来到孩子身边。
“小旭，怎么突然问妈妈这个问题。”
“没什么，妈妈，你会讨厌我吗。”
程母看着眼前这一脸忧愁的孩子，没来由地心疼，蹲下来，将他搂入怀里。
“妈妈当然不会讨厌你，妈妈怎么会讨厌自己的孩子呢。妈妈爱你都来不及。”
“你们都很爱我对吗。”
“当然了。”
怀里的小脑袋抬起来，眼中还是布满了不解“那妈妈，隔壁的小妹妹为什么都不理我？”
在小孩子和眼中，因为狭小的生活圈，其他人的态度就容易被程式化为父母和家人的态度。爸妈都很爱我，那么理所当然大家都应该喜欢我。
程母这下是明白孩子这没头没尾的疑问是从何而出了。她安慰道：“妹妹的爸爸妈妈刚离开她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妹妹还不适应，妹妹肯定还在伤心当中。”
“啊，这样啊，可是她就是不爱搭理我怎么办呀。”
“女孩子都是要小心呵护的，没事就多找妹妹玩玩，熟悉了她就搭理你了。可以多邀请妹妹来我们家，妹妹喜欢我们家烤的小曲奇。”程母边说边以眼神示意餐桌上的曲奇。
听了妈妈的一席话，程家小伙仿佛悟得了什么似的。他来到餐桌旁，端起妈妈新鲜出炉的曲奇饼，向妈妈点了点头，然后刷地冲出了家门。皮球二狗看着眼前风风火火的小主人，也腆着脑袋想要尾随小主人去一探究竟。
“皮皮球球，回来。”在它们到门口之际，被女主人一声唤了回来。“他在办正事哦，元苓还有点怕你们，你们呀，别去坏事。”
程母，这个将在程自旭未来二十年漫漫追妻路上打一场关键性辅助的人，果然是明智啊。
程自旭拼着一口气一股脑地冲到叶元苓家，却突然停在了门口。他踌躇在门口，可以听到门内电视机的放映声音，震天响。里面时不时还传来小姑娘咿咿呀呀模仿的声音。他一时竟不知要如何敲门开始一个话题。端着一盘曲奇，自己看起来傻兮兮的。
这时候门突然开了，出来的是陈嫂。他下意识地想要把手里的盘子藏起来，不料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饼干四散。完蛋。
“咦，小旭呀，这饼干怎么都掉地上咯。”
“怎么光站在门口呢，是来找苓苓的吧。”
小元苓被门口的声音吸引过去，一出门，先看到地上满是自己心爱的小曲奇，心里一阵抽痛。
她蹲下身，把还在盘子里的几块仅存的曲奇捡了起来，然后才抬眼看着眼前这个窘迫的男生。
“我...我妈让我送来给你吃的...可...可惜撒了，我...我家还有，你要来吗。”
“小旭对妹妹可真好，苓苓，要不去你小旭哥哥家玩玩吧，别一天老坐着看电视的，对眼睛不好。”陈嫂捡起地上的盘子，附和道。
“嗯，好吧。”小元苓咬下一口曲奇，甜甜的，香香的，竟顺带着看眼前这个男孩都顺眼了许多。原来他还挺好的。
两个人就这样一起磨磨蹭蹭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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