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我的话，就凭陈宛和白牧清那两个蠢货漏洞百出的计划，”不知道想到什么，梁笙脸上露出一个鄙夷的笑容，“杜深怎么可能会死？”
李未南脚步顿住，转身，冷冷地看着她，“所以呢？”
她讥讽道，“你觉得我要因为这个对你感恩戴德，把你的孩子养大成人，再小心翼翼地提防他将来向我复仇？”
“啧啧，”她不屑地挑眉，“梁小姐，我们毕竟当了几年‘好朋友’，”她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的读音，眼神冷冽地盯着面露绝望的女人，“你觉得我看起来和你口中的蠢货很像吗？”
她上辈子先是被权势和暴力踩在脚底，如蝼蚁一样小心翼翼地苟且偷生，出狱后在动荡和不安的末世里，以女性的身份忍受周围人的鄙夷靠曾经她最厌恶的暴力谋得一席之地。
甚至前世如果不是她绝望之下，最后和陈宛杜深他们同归于尽，她甚至无法为延州，为自己讨回公道。
怀里的孩子咿呀的挣扎，梁笙慌张地用脸颊去触碰孩子柔嫩的小脸，语气低到尘埃里，“我知道我不配求你原谅，可孩子是无辜的，”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居高临下一脸冷漠的李未南，“求你给他一个庇护之地。”
“你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呢？”
一旁看不过眼的孙向开口骂道，“你是看准李小姐心软好说话吗？”
孙向是个直性子，他不曾对女性说过半句重话，可面前这个女人确实是太不知羞耻了，“你的家人呢？没有家人也有朋友吧，”他瘪瘪嘴，“我看刚才那个男人就很有能力帮你孩子，你怎么不去求他呢？”
“不！”
一直沉默的梁笙突然大声反驳，“你不懂，只有她能救我的孩子，”她埋下头哭泣着喃喃道，“只有她能……”
“退一万步讲，你真的活到连家人朋友都没有的话，”孙向摇摇头，“不是还有孤儿院吗？你就非得把这事儿赖到李小姐身上？”
孙向一口气骂得痛快，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逾越了，他往后退了一步，涨红着脸向李未南道，“对不起，李小姐。”
梁笙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仍旧固执地用哀求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李未南。
“呵。”
一阵沉默之后，李未南突然笑了，她对深觉自己做错事的孙向摇摇头，“你说的那些都是事实，哪里有什么错呢？”
她叹息了一声，视线落到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地跪坐在地上的梁笙。
“你说的也没错，孩子确实是无辜，”她说，“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孩子也是无辜的呢？”
她原本随意的语气一冷，“他甚至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
“可那也是杜深的孩子，”梁笙像抓住最后的一根稻草一样，突然抬起头来愤怒地反驳，“就算没有流掉，你也根本不会留下它的。”
“为自己的仇人生儿育女，这不是李未南会做的事情。”
几年的时光，梁笙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李未南了，即便她出狱前李未南突然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变得强大、冷漠，可梁笙还是看出了她内心柔软的一部分。
而她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够活下去，正在利用这个女人内心的柔软。梁笙垂下头，爱恋地看了看怀里的儿子，再次下定决心。就算卑鄙，这也是她唯一的选择。
李未南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她后来曾经很多次想过，如果那个孩子没有流产，知道自己怀孕后的她到底还会不会留下那个孩子。
毋庸置疑，她恨杜深，这种恨前世今生从来没有过丝毫改变。
可那个孩子，也留着她的血。甚至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在她身体里渐渐长大。
她会不会留下那个孩子？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多年，直到重生前那几年，她突然就想明白了。她会如何做决定都不重要了，因为她根本没有得到过做出选择的机会。
哪怕那是她的孩子——和她血脉相依的生命。就像她前世的命运，永远都是被权势和暴力所摆布，没有自由、没有尊严。
所以即便她变成了自己曾经最厌恶的那种人，李未南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在天灾降临后的末世，暴力除了能让你活下去，如果你不蠢的话，还能让你拥有权势。哪怕你是个女性。
这一点，李未南前世已经确认过了。
“你既然觉得自己这么了解我，”她突然冷冰冰地开口，“那你应该也很清楚，我对仇人从来都不会心软。”
如遭痛击，梁笙摇摇欲坠的身体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未南。
是了，李未南是心软，可那是对被她划在自己势力范围内的人。对仇人，就像她觉得李未南不会留下杜深的孩子一样，李未南对仇人是绝对不会心软的。
她脑海里突然就闪过李未南在监狱里单手把某个嘴贱的犯人胳膊拧断的画面，事后那个犯人拖着几乎残掉的胳膊要求调查，却发现他们所在那个地方，是监视器的死角。根本没有丝毫证据留下。
梁笙浑身冰凉地想，她所依仗的不过是李未南对她的心软，可李未南的心软是对燕子的，而不是这个身为她仇人的梁笙。
“可他只有跟着你才能活下来……”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一样，看在你命不久矣的份上，我不动你，那已经是我在报答你帮我照顾延州。”
李未南垂下眼打断她的话，冷冷地继续说，“你的孩子能不能活下来，”她一字一顿道，“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说完李未南再不搭理她，叫上孙向一同离开，身后传来女人哀戚的哭声，梁笙突然发疯了一样扑过来抱住她的腿，“求你！”
但这一次，李未南没有回头，她只是残酷地勾勾嘴角，轻松地抽身离开。
就算是前世活得卑微无力的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报复杜深和陈宛。更何况现在的她，心在被现实的残酷磨砺地满是粗糙疤痕后，变得坚硬无比。
枉她曾经还是个演员，却没想到高手在民间，梁笙这个人的演技才是滴水不漏。
俩人下楼，一出电梯就看到刚才的年轻男人急匆匆朝电梯跑过来，眼神里带着焦急，瞧到李未南他们，也只是用颇为复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同他们擦肩而过，进了电梯。
李为南眼神一暗，直到两人出了居民楼，也没有说话。
“李小姐，”孙向呐呐开口，“你做的很对。”
他见李未南沉默不语，以为她是因为刚才的事情而感到难过，自己又不善言辞，纠结半天也只能手足无措地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李未南有点哭笑不得，这孙向看起来刻板不近人情，倒是想得还挺多。
“你想多了。”
她解释，“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毕竟再难以承受的事情她都经历过了，只是区区背叛而已，她只当自己眼瞎，在教了昂贵的学费好好学了一课，哪里跌到哪里爬起来就是了。
“哦，”孙向一愣，脸上一阵热气，低着头跟在她身后，不再开口。幸亏他皮肤黝黑，又低着头，倒是把红晕藏得挺好。
李未南沉思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梁笙说她杀了杜深，杜深已经死了那些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谁都说杜深已经死了，可李未南记得很清楚，明明杜深前世天灾降临后还活得好好的，甚至比末世前活得更风光。
就连金字塔顶端的军方都不得不一再对他退让。
这样的人，就凭他牢牢被他掌控在手里的梁笙就能杀掉？李未南不自觉摇头，眉头紧蹙，她越想心里的疑窦越深。
“孙向，”李未南突然停住脚步，转身问身后的人，“你和警方的人有交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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