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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身穿短衣的汉子蒙着脸蹲在草坑里,不时的摸一把脸上的雨水,等着宗祠里的灯灭了,这才起身摸到墙角,身子一提一纵,飞一般的登上了一丈高的枪头,转而落在地上,发出啪叽一声。
宗祠主堂的长明灯依旧是不疾不徐的照着,灯下做着一个干瘦的老人,只见老人怀里抱着一个黄色的竹筒,几人悄悄靠近宗祠,一个黑影瞬间窜到老人身前,抓住老人的脖子一提一转,只听一声脆响,老人便没了声息。
几人悄悄靠近后堂,隔着门都能听见屋子里巨大的鼾声,为首的汉子从腰间拿出一个葫芦,将葫芦里的油脂倒在门轴里,而后又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刀,刀锋顺着门缝插了进去悄悄往上一提,门栓顺被刀锋滑落在地上,发出啪嗒的一声。
等了一会见屋里还没动静,为首的汉子轻轻推开一扇门,摸着黑就进了屋子里,只见在房间的整东面有一大铺火炕,此时灶膛里余火未灭,就着昏暗的火光只见三个人齐齐的躺在炕上呼呼睡着,喊声冲天。
“噗噗噗”
三声轻响过后,几人推门出了屋子,为首的人松了口气道:“呼这天气,都快赶上初冬了。”
“行了,莫要废话,赶紧搬东西走人。”
说话间,几人就到了正堂,说这家祠堂倒也算是中规中矩,四四方方的院子,两进的宅子,祠堂在院子正中,是一个典型南方建筑的祠堂,飞檐高翘,木窗宽大单细,这种窗子在北方并不常见。
进了屋子,大风吹过,吹得桌子两边的烛光一统摇曳,只见光影之下,几个巨大的牌子一次被摆放在正北方的墙上,阶梯而立,最上方是一个高进一米的令牌,灵牌下面放着一个罐子也不知装的什么。
几人拿着麻袋进了屋子,为首的那汉子却是不管不顾的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梨子就啃了起来,一边吃梨,一边又将几个梨子装进搭拎里,剩下的则是分给了边上的两人。
“狗日的,比咱吃的都好。”
那两个人拿着灵位像是裝转头似得,全都扔进了麻袋里,直到十几块木牌才装完,这才松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落下什么东西,这才说到:“殿下说什么牌匾,这院里院外三四块牌匾呢,咱拿那块啊。
为首的那人将梨壶扔了,抬头看了一眼那块写着永穆堂的匾额说到:“要么就他吧。”
大雨依旧淅淅沥沥的在下着,接连下了四天仍未有停止的样子。
此时的范阳城门紧闭,城墙上都是穿着简陋铠甲的士卒,他们手里拿着简陋的长枪,隔着雨幕,只见城外乌压压的一片,尽是整军备战的颜军,为首的大将愤怒的看着城头,似是在说什么,离得太远听得不是甚真切。
“听不见罗将军可否在离近些”
罗艺坐在马上阴冷的看着远处高墙上的老头,却是有些听不清楚,抓着马鞭的手轻轻一起,自己却带着十几匹战马到了护城河外,仰头看了一眼说到:“如此可是听见了”
躲在城头上的卢守成哈哈一笑,看着城下的罗艺说到:“素问将军勇猛过人,今日一见果不虚传,将军恐也知晓,这几日连番大雨,怕是想运粮食,他也运不进来,还请将军宽限几日,不知可否”
罗艺嘴角不屑一笑,看着卢守成大声叫嚷道:“那你紧闭城门是个什么意思若是宽限几日倒也不难,现将城门打开,带我等到了城里再行商榷”
卢守成这边跟罗艺斗得正凶,蹲在女墙后面的李承乾嘿嘿笑了,漏出一个小脑袋,拿着一个新的铁皮筒子朝着城门下叫嚷道:“城下可是燕王当面”
罗艺闻言一愣而后瞬间就反应过来那人是谁,嘴角一咧道:“哈哈正是本王,你可是李二长子李承乾你爹不讲信义,说了让你为质,如今怎的学那乌龟缩头不出”
“嘿出尔反尔的恐是燕王殿下吧,本宫记得燕王使节曾经说过,待本宫为质之后再行商榷,你怎的将你的那些兵将调出涿郡来这范阳将头伸出来了,也不怕别人砍了去,更何况罗公出师无名,如今大唐与突厥相斗正酣,公即为唐臣,自当做那唐臣该做的事情,如此行径,也不怕别人骂你走狗”
李承乾的话让边上的卢守成一阵失语,对于他的毒嘴卢守成算是不想再领教了,只是看那罗艺却是有些涵养,听见李承乾的话非但不怒,反而哈哈笑了起来。
“李世民杀兄囚父,更何况本王与太子相交莫逆,本就想与太子讨个公道,何谓之无名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此乃自然之理,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以至狼心狗肺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你父无德,还想窃据大宝当真玩笑”
李承乾却是嘿嘿一笑,大声说道:“燕王倒是练得一手好口活,变黑为白的本事也是纯熟,果然不愧无君无父的伪君子,今日得见,本宫却是长了见识。”
正说着,却是脸色一愣大声喝骂到:“二臣贼子,你枉活五十有六,一生未立寸功,只会摇唇鼓舌助蛮为虐一条断脊之犬,还敢在本宫阵前狺狺狂吠,本宫此生,从未见过有你这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我父清隋室而统中原,静天下而康静平,想你这般助纣为虐,无君无父的狗贼,也敢称有德本宫呸你一脸黄痰”
“好个牙尖嘴利的竖子待本王破了城池,定要将你碎尸万段”罗艺却是没想到李承乾口活也是这般厉害,拿着马鞭的手摇摇指着李承乾就是一阵喝骂。
“碎尸万段罗艺,那你也得先打进城来昨说。”
说话间,朝着身后大手一挥,二憨拿着一个青瓷瓦罐便朝着远处的罗艺扔了过去。
罗艺先是看了一眼,见那瓦罐虽然来势凶猛,但落点却不在这,嘴角轻蔑一笑,恨声道:“小贼如今就这点本事”
说着那瓦罐却是啪叽一声摔在罗艺身前一丈地方,瓦罐破碎,里面却是露出了几段焦黑的骨头茬子,还有许多白灰,这瓦罐确实让罗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将军”
罗艺还盯着那个破碎的瓦罐,却是城墙上吊起了一块匾额,匾额有些破损,显然是曾经修补过,边上的亲卫见了那匾额登时有些喘不上气,愣愣的叫了边上罗艺一声,罗艺抬头望去,只见那匾额更是眼熟。
那不是自家祠堂里供奉的快匾额又是什么
“李承乾我草你祖宗我草你祖宗”说着也顾不得其他,赶紧下了马连泥带水的将瓦罐里的骨头扫进怀里。
李承乾见此,又是从城墙上掉下了一块黑红色的木头,叫嚷道:“罗艺,你也是本宫这里还有二十多个瓦罐,你敢进一步小爷就摔一个你敢进两步小爷就都摔了”
罗艺红着眼睛瞪着城墙上的李承乾,眼中却是一片寒霜,仿佛哪里疼痛一般,浑身都在忍不住的颤抖,本来有些黝黑的脸色渐渐边的涨红了起来,青色的血管从脖颈处一直延伸到额头,样子说不出的吓人。
只见李承乾展览似得将瓦罐一个个的摆放在城头,摆完之后看了一眼楼下的罗艺叫到:“不信你他娘的就试试有你罗家的列祖列宗陪葬,小爷死得其所”说着看了最后的瓦罐一眼,大声说道:“这个瓦罐本宫跟你留着这是为我大唐战死的臣子,受不得辱”
说着将瓦罐拿下抱在怀里,又将一个罗氏城之灵位的灵牌从城墙上吊起来,大声说到:“同为罗家子孙,罗城哥哥算得上是忠义无双战功赫赫,就连我爹都是倾佩不已,怎奈何就投错了胎,进了那等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寡廉鲜耻之家本宫都替你臊得慌”
“住口噗”
血液仿佛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顺着嘴角噗的一声就窜了出来,整个人也是一顿萎靡,怀里的骨灰随着雨水慢慢的融入地面,这场战争还未开始,自家祖宗就已经暴尸荒野。
楼上的卢守成嘴角一抽,与边上的卢克仁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一阵庆幸,当然还有震惊,从三皇五帝至今,还未听说过打仗还要那别人家祖宗威胁的事情,即便是鞭尸也都是鞭的犯官本人,未曾听说过祖宗八代都给挖出来鞭尸的。
就算是诛九族,也诛的都是活人,谁见诛死人的
城头上的人震惊的有些发蒙,地下的那些燕君将士有何尝不是如此看着城头上那些灵牌,用屁股想都能想明白是谁的,一个个的似是有些愤怒,又像是有些恐惧,毕竟谁还每个祖宗不是
罗艺这边悲愤交加吐了血,李承乾这边确实嘴角微笑了起来,因为他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一群人,那些人神色疲惫,但眼中的欣喜确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臣牛见虎救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第一百二十八章:秋雨中的范阳城
这场秋雨下的时间有些长了,朦朦胧胧的小雨淅淅沥沥的还在下着,从城头上看,远处竟然是起了薄薄的一层山雾,山雾不高,恰好拦在半山腰,仿佛是给翠绿的大山带上了一条洁白的丝带,山雾已经出了,那这场雨怕是也快结束了。
远处的徐水从刚才开始似乎变得些狰狞,本来不大的河流开始发出低沉切悠扬的咆哮,混黄色的河水浩浩荡荡的流过,裹挟着旧木碎石将唯一一条通往对岸的路封上了,河水漫过了河床在城外肆虐着,猖狂着。
罗艺昏昏沉沉间抬头看了城墙一眼,那些穿着破烂的铠甲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鲜亮了起来,手中的长矛也变成了犀利的横刀,就连人数都多了许多,小雨中,自家祖宗的灵位依旧被无情的洗涮着,就像是抛弃的孩子,孤独而又悲伤。
杨岌楞楞的看着眼前仿佛是玩笑似得一幕,心中一阵突突,那小贼说的,做的,自己都看在眼里,就连突然出现的军士他也看在眼里。
“好深沉的心思”
一直鹞鹰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城内冲天而起,朝着远处刚刚扎下的营帐飞驰而去,顷刻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罗艺躺在行军床上久久不想说话,目光呆滞,若不是手中还死死攥着那块仅剩的腿骨,众人还以为罗艺死了。
罗艺的昏厥让幽州大营陷入了一阵恐慌之中,渐渐的,原本不是很熟知情况的人也都知道了那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军心,似乎变的动荡了起来。
“全军听令明日寅时造饭卯时攻城进城之后大索三日本王要活剥了那小畜生”这句话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左手因为抓的太死,手中本就不甚结实的腿骨骤然变成了几节。
与此同时,杨岌抿着嘴角看着手中的书信,只见那书信之上写着四个字“丑时动手”愣了片刻,杨岌最嘴角微微一笑,对着帐外说道:“传定远将军张云,宁远将军薛直大帐仪事”
亲军领命而去,不多时,两个中年汉子便出现在杨岌大帐中。
“见过统军。”
杨岌点头示意二人坐下说话,嘴角微微一笑,说到:“你二人战功赫赫,又都是将军心腹之人,大可不必如此多礼,今日之事相比二位已有耳闻,将军气急攻心,怕是做事签了妥帖,何不过去劝解一番。”
二人一愣,坐在左边的张云拱手说到:“统军我等只是区区五品的领军,此时去劝将军怕是有些不妥吧。”
杨岌微微摇头,看着张云说到:“此言差矣,今日城头上忽然换岗你有不是没见,怕是敌方援军以致,贸然攻城不能成功到还在其次,本将担心的是士气在折,军心动荡。”
二人相视一眼,都是齐齐点头,此言倒是不无道理,今日罗艺一病,本就四处挥散的谣言更是汹涌,加上敌军此时将军怒急攻心,若是万一攻城有误,怕是自家军阵不战自溃。
“此言将军为何不亲自告知”
杨岌闻言面露苦笑,拿着一个金色的令牌放在桌子上轻声说道:“此前赵慈皓是我亲手杀的,将军对我多有微词,若是我贸然劝说,将军听不听还在其次,怕是我这统军之职就要走到头了。”
二人一听,只是点头称是,不过心里也是有所计较,此行若是成了,定然会在罗艺心中有一个地位,若是败了也在同僚中博了一个直言相谏的美名,既然杨岌已经将这功劳让了出来,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在推诿。
“多谢将军成全之恩”
杨岌微微一笑,微微摆了摆手,轻声说道:“若是将军问起,千万莫要说此事是我所为,若不然不止二位性命堪忧,就连本将,都会哈”,此时关乎五万多军士身家性命,还请二位将军谨慎行事。”
看着二人渐渐消失在雨幕中,杨岌眼中慢慢的泛出一丝杀意,轻轻的拿出手中一直攥着的纸团,大嘴一张,却是嚼也不嚼就咽了下去,轻轻舒了口气,对着空无一人的大帐轻轻说了一句。
“事情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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