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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牛家现在很是热闹。
因为唐大牛和孟氏两口子都出了门，现在这家里头就只留下菊花一个人。唐小菊收拾完屋子就把胖丫她们招呼了过来。
唐小妞姐弟俩过来时，大伯家的院子里，几个女孩儿正叽叽喳喳在讨论着这个鞋垫子的花样最好看，争吵着那个络子的样式更新颖。
小猴子瞧见姐姐把他丢下自个儿加入到了热闹当中，就一个人跑到了院子的角落里，去喂大黄吃鸡骨头。
是的，在卢氏揍完儿子端着洗衣盆出门后，小猴子脸上挂着眼泪又去把骨头给捡了回来。
这次唐小妞没让他再往兜里放，帮着用张草纸包着带了过来。
唐小妞在堂姐菊花身旁学会新的络子结法后，就走到了最边上，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拿起丝线埋头打起了新络子。
这次的络子式样很是复杂，不过听菊花姐说这个卖的价钱会更高一些。自己得快些熟练起来，争取下个赶集日就能拿一打去卖。
“小妞，我要去城里了！”
麦子挨着坐在了唐小妞身边，凑近来扯了扯唐小妞的胳膊，小声说道。
唐小妞一下子呆住。
除堂姐菊花外，在这村子里，麦子是和小妞玩的最近的一个小伙伴。
颜家村有像颜村长家、唐三爷家这样富足的，也有像唐二牛家这样没多少家底儿但也够家里嚼用的，更有像李大头家平常饿不死但出了事就会欠下外债的。
麦子是李大头的二闺女，她上面有一个定了亲明年就要出嫁的大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跟小猴子差不多大，一个上半年才刚出生。
村里人现在说起李大头家，都会在心底暗暗嘀咕一句：是不是李家年初去拜龙王爷时没尽心？要不然眼看着今年都过去一大半了，他家怎么就倒了血霉？
李大头瞧着年初自家大闺女的亲事就有了着落，媳妇接着又给他老李家添了一个胖小子，这人有了喜气，平时干活走路都带着风。
哪想到一个月前，一个下雨天李大头冒着大雨去地里头看庄稼，不小心把腿给摔断了。这伤筋动骨一百天，为了不落下毛病，李大头只能在家歇着。
李大头也没个兄弟，家里大人除了他和媳妇外，还有个老娘。他这一伤，农忙时家里头一下子就没有了壮劳力。
怎么办？
地里的收成可等不了人，只有咬咬牙，花钱请人帮忙。
当着家的李大娘算了算账，不久前地里请人帮忙用了钱，儿子治腿也花了不少钱，这翻了年大孙女必须存嫁妆，小孙子又还在吃奶。得，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完了还欠下一堆外债。
这天李大娘去镇上赶集，恰好遇上了李牙婆。
李牙婆和李大娘的娘家在同一个村子，两人在出嫁前都玩的很好。嫁人后也有来往，还是后来李牙婆搬去了城里，两人这才断了消息。
两人找了个地儿叙了叙旧，原来李牙婆是来娘家招人的，长契短契的都行。
李大娘把这消息记在了心里，回家看了看二孙女，和儿子媳妇一商量，要让麦子去城里大户人家做几年短工。
“娘，咱们能不卖麦子吗？”
麦子娘低声哭着，紧抓着二女儿的手不放。
“奶，我不要嫁妆，别卖妹妹！”
麦子的姐姐豆儿跪到了李大娘面前。
李大头在床上摇着头，搬着断腿也要下地跪下。
“啪！”
李大娘把手上的茶碗一下子摔在了地上，也顾不上心疼，指着儿子骂道：
“你不想要你那腿了你就来跪着吧，反正你都已经拖累这个家了!”
又指着大孙女，
“不要嫁妆，你不怕挨婆家人说，我怕别人欺负我大孙女行了吧！”
最后指向儿媳妇，
“还有你！你几个女儿儿子都还没哭，你在这儿嚎什么嚎？你不舍得，我就舍得吗？现在家里什么样子你别说你不知道？我娘家已经是借遍了，你有这哭的劲儿还不如留着回家再去找你两个弟媳借钱。”
麦子娘一下子消了音儿，只时不时抽泣着擦着眼泪。心里气闷的很，自从娘家的亲娘去了后，两个兄弟都被弟媳管得死死的，这次丈夫出了事，两次回娘家借钱，都被两个弟媳打发了回来。让麦子娘寒了心，回到家里在婆婆丈夫孩子面前都抬不起头。
李大娘拍拍胸口顺了下气，家里一下子欠了近百两银子，压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如果不是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她哪里会走这一步。
“李牙婆这人是老熟人了，她的人品我也清楚，把麦子交给她我放心。只十年，到时候麦子就会回来。你们再不放心每年也可以去城里看看她。这事就这么定了！”
麦子对于去城里是乐意的。不用再担心奶奶为了还债，把家里那点儿粮食也卖掉，让家里吃不饱饭了。自从爹爹摔断腿，奶奶脾气越来越大后，平常要吃三碗饭的麦子现在每天都只吃一碗饭。就是想省下粮食来留给弟弟他们吃。
戳戳呆住的小伙伴，
“小妞，你别这样，我没事，我奶说了，签得是活契，十年后回村时这年纪也不大，刚好可以看人家。”
“你又还没认字，你奶说是活契就是活契啊？”
唐小妞没心情去取笑小伙伴的不害臊，只觉得自己这心里头堵得慌，却不知道应该去怪谁。
“我姐姐后来偷偷去看了那张契约的。我爹本来一直不同意，后来我娘看了我半天，说我长得像爹，没什么让她好担心的。”
唐小妞看麦子一副万事放心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你娘和你心大？
可麦子长得，真不像山里的姑娘。
山里水好姑娘好。一个个眉眼再平凡，这皮肤也是白白净净，水灵灵的。
偏偏麦子不一样，长得黝黑黝黑的，比她这名字的颜色还要深。
这人要是长得黑吧，如果骨架子小也是没什么的。偏偏麦子真的跟他爹李大头一个样，明明年纪跟唐小妞一样大，可这个头、力气都能赶得上虎子他们。
每次颜大壮他们想调皮捣蛋，过来欺负女孩子。把麦子往前一放，对面的一个个皮孩子都焉了下来，还女孩儿们一片清净。
“你什么时候去？过年时会不会回来？”
“过几天就走。李婆婆和奶奶是亲戚，她说正好有户好人家要招厨娘，把我荐去刚刚合适。”
唐小妞稍微放心了些，还是又嘱咐几句，
“在别人家做事肯定没有现在自在，平常你可得多长点儿心，要记着我小苗姐现在的样子，千万别在城里迷了眼。”
虽然现在麦子长得不怎么样，但还是得防着，万一真的女大十八变怎么办？可不能让麦子被人骗了去。
“嗯！你放心吧，要不是家里现在实在困难得很，我娘他们也是不会同意让我去城里的。”
麦子一巴掌拍到唐小妞的胳膊上，然后又给小妞揉了揉。
“嘿嘿，对不起啊，我又忘记放轻手劲了。”
“行了行了，别揉了，我都习惯了。你到时候走时告诉我一声，我去送送你。”
“别，你别来，看见你了到时候我肯定会哭出来的，万一我娘他们后悔了可怎么办？”
麦子说到这儿，收了一直嘻笑着的脸，眼眶红了红。
唐小妞沉默了一下，“好吧，我不去了。给，这是我打的最好的一个络子，送给你了。”
“小妞你真好！”
麦子又欢喜了起来，一把搂住唐小妞的胳膊。能从财迷小妞手中拿到一个值钱的礼物，自己绝对是这村里的第一人。
“松开，胳膊都要被你勒断了！”
唐小妞扑腾着。
“不要，人家都不知道下次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着你呢。”
麦子撒着娇。
唐小妞打个寒颤，“我说，你到了那儿，如果遇到了讨厌的人，先别急着动手，就这样子对着他们说话，他们绝对不会再招惹你。另外，我以后一定会去城里看你的。我唐小妞保证。”
回家时唐小妞一路沉默，牵着小猴子的手低着头走着。
走到半路，牵着弟弟的手被拉住，唐小妞皱着眉低头。弟弟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只见小猴子另一只手在兜里掏啊掏，然后举着手伸到小妞面前。
摊开手，里面是颗桂花糖。
“姐姐吃！”
小猴子笑眯着眼，带着点儿不舍，吞了吞口水。
桂花糖是唐小菊刚刚给小猴子的，只有两颗，小猴子吃了一颗，可甜了。这一颗小猴子是想着存起来的，可是瞧见姐姐一路上都皱着脸，好像小猴子上次生病时喝苦药的样子。
一路上小猴子想了许久，还是把这颗甜甜的桂花糖拿出来让给姐姐吃。
唐小妞蹲下来，抱着小猴子蹭蹭脸蛋。一直低落的心情一下子被弟弟这嫩脸蛋给治愈了。呜，好滑。再‘吧唧’一下亲一下，啃一口。
唐小猴扭了扭头，没有躲开，最后呵呵笑着，“姐姐，你怎么跟大黄一个样啊，喜欢亲小猴子的脸？”
“咔嚓！”
正啃到一根短毛以为是弟弟头发的唐小妞一下子顿住，她那颗飞扬起来的心也一下子落在了地上，摔成了粉碎。一阵风吹过，地上什么也没剩下。
“噗！咳咳！”
咳嗽声唤回了唐小妞，抬头，王铁头正掩着嘴干咳着。但从双那弯着的眼睛唐小妞知道他在偷笑，这条路是回唐家小院的，周围刚刚还没有人，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看了多久了。还有，他不是在学堂吗？怎么回村了？
铁头看着唐小妞又瞪着眼，像是知道唐小妞在想着什么似的，指了指手上提着的篮子，
“明天就是中秋了，娘说卢婶子要做点心，让我摘了些桂花送来。”
人家是来送东西给自家的，唐小妞也不好再板着脸瞪着眼。再说了，自家弟弟在瞧见人时就狗腿的奔了过去，爬到人身上去，还一个劲儿的炫耀着，
“铁头哥，铁头哥，告诉你哦，小猴子已经会认自己的名字了。”
臭小子，还记着是谁天天捉着你的手认的字吗？
当时怎么没瞧见你这样高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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