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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二牛家，厨房的门槛上正坐着一个小男孩，男孩手中捏着根酸豆角，咬一口，“嘶。”
酸得眯了眯眼，吧唧下嘴，再咬一口。
灶台边，一个小女孩正坐在小板凳上往灶洞里加着柴。细汗浮上鼻端，凝出了一粒汗珠。菊花随手擦去，继续盯着火苗。
厨房里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开了个小窗，窗下放着一个水缸，水缸旁有一个长木架，架子上搁着木墩制成的案板，案板上摆着切好的茄子。角落里，唐大娘正弯着腰在一个大缸里摸索着。
“奶奶，不做炸小鱼了啊？”
虎子的眼睛已经不知道第几次看向灶台了，那上面有一个土碗，碗里装着洗干净的小鱼。
“嗯，今天虎子太能干了，奶奶做面泡儿给虎子吃，面泡儿里也有小鱼。”
唐大娘终于找到了面袋。从里面挖出一碗白面，想了想，又抓了一把压进碗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倒进一个大海碗中。往海碗里倒进一些水，加入小鱼，和好放在一边。
再从侧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油瓶，油瓶已经有些年头了，把手上光亮光亮的。摇了摇，这瓶油是年前在镇上打的，还有小半瓶。拔下木塞，往已经洗净的大锅里倒入些油，最后塞好瓶口重新把油瓶放回柜子里，顺手扣好柜门。
“菊花，火烧旺些。”
唐大娘一手端着海碗一手拿着筷子，看着锅中的油已经不再冒泡了，连忙挑出一坨坨面团轻轻地放到油里。
“嗞—”，白白的面团一进入油中，眨眼间就泛出了金黄。一股香气也跟着飘出了锅，仔细闻闻，里面还带着鱼香。味道有的转进了虎子的鼻子里，嘴巴里，有的跑出了厨房。
“哇—”，在侧屋正睡着香的唐小妞抽了抽鼻子，放开嗓门哭了起来。好饿，好香，好想吃。
小孩儿的哭声叫醒了正目不转睛望着灶台的虎子，擦擦嘴角边的口水，再踩着门槛垫着脚尖，唉，还是看不到锅中那香香的面泡儿。还是去和小妹妹玩会儿吧，小妹妹一直在睡觉，都还不认识自己这个哥哥呢。
卢氏晃了晃摇篮，哄住哭闹着的小妞。端起床边在热水中温着的小碗，里面装着从大壮家要来的奶水。正用小勺子喂着娃儿，就听见一个声音转了进来，
“婶婶，妹妹醒了吗？我看看。”
虎子蹬蹬跑到摇篮边，趴在篮沿上看向里面白嫩嫩的小娃。伸出一根胖手指对着自己鼻尖，
“妹妹，我是你哥哥哦。”
介绍完自己后又人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小妞，最后笑了起来，“哈哈，妹妹比小柱子好看。”
一双大眼睛眯成了缝。
唐小妞吧唧下嘴，哼哼，小娃娃真会说话。等姐长大了罩着你！
虎子看着小妹妹吃的欢，再看向一边的奶水，咽了咽口水，好像好好吃的样子。
卢氏喂完闺女，扯过一小块棉布，轻轻擦净小妞的嘴。抱起孩子正拍着背，一抬眼就看见侄子正盯着床边的小碗，眉眼弯了弯。逗道：
“虎子要不要也吃点儿奶啊？”
虎子看了看小妹妹，又瞧了瞧碗里剩下的奶水，最后正着小脸看向婶婶：“虎子不吃，要留给小妹妹吃！”
再点点头，“嗯！虎子已经长大了。小妹妹也要快快长大，虎子要带小妹妹去河沟边捡小鱼，回来让姐姐做炸小鱼吃。”
“哇，咱们虎子真懂事。”
卢氏摸了摸虎子的脑袋，在心里叹道，虽说大嫂太过精明，大伯太过憨厚，但生的这两个娃娃真好，大的才六岁，就能够帮忙烧火做饭了，小的这个一个男娃儿也这么贴心懂事。今后自己和娃他爹也得把小妞教好才行。
不管那边卢氏下定了什么决心，说回厨房这边。灶台上已经放着两大碗黄灿灿的面泡子，有的还能看见露出半截焦黄的鱼尾。
唐大娘先把一碗面团子收到柜子里去，另外拿着勺子把锅中剩下的油舀到一个碗中，盘算着等凉了后再收到柜子里去，明天做菜时用得着。锅中留下的这点儿油正好炒个茄子，最后还能做个丝瓜汤，这晚上的菜就齐了。
“菊花，把菜和饭端出去，慢着点儿啊。”
唐大娘把丝瓜汤舀进灶台上的大碗中，然后把小灶上的小锅提了出来，锅里面是早就给卢氏熬好的鱼汤。前面大灶一趟煮饭炒菜下来，后面的小灶正好借着火把鱼汤给烧热。
这时的太阳已经下山了，但天还亮堂着。出完晚工的汉子们在河边洗净一身汗，陆陆续续向家走去。女人们已经做好饭等着了。村里人过日子都是算着来的，谁家晚饭做得晚，吃饭时得点着油灯，是要被人笑话的。
唐家小院的左边是颗老樱桃树，右边则是一个高高的葡萄架。葡萄架下面是唐二牛用木板和石头搭成的简易木桌。夏天时唐二牛一家就在这里吃晚饭，纳凉。
虎子和菊花坐在木桌旁的小板凳上，都抬着头在这密密的葡萄叶中找那一串串的葡萄儿。争着这串的葡萄大，那串的葡萄多；算着还要多少天这串葡萄才会熟，什么时候奶奶才会摘下来给他们吃。
这时，已经把鱼汤端给卢氏的唐大娘走到院门边，一眼就看见小儿子提着个竹篮回来了。再瞅瞅他身后，没有大儿子两口子的影儿。
“她是不是中午又煮多饭了。两个又要吃剩饭？”
唐大娘沉下脸，没好气的说道。
这孟氏，真是算到骨子里头去了。谁家会像她那样，靠着大山，还心疼那点柴火，一到夏天，晚上就让家里人吃剩饭。自己看不过去，只能时不时把两个小娃娃叫过来吃。
“娘，大哥说天气热，中午的剩饭不吃完明天就得馊了，让两个小娃娃在这儿吃就行。”
“那今晚我们剩下的饭放到明天就不会馊啊？”
“我也这么跟大嫂说了，大嫂说娘正好把剩下的饭用来做醪糟，翠娘坐月子里吃刚刚好。”
唐二牛低声说完，一看娘亲还瞪着眼，连忙把手中的篮子递上前去，
“瞧，大嫂知道咱家正缺鸡蛋呢，这就送了些来。”
唐大娘看了看篮子里那二十多个鸡蛋，又回头看看正瞧着她的两个小娃儿，心里的气顺了顺。“就她会过日子！”
回到厨房收好鸡蛋，从柜子里拿出刚刚收起来的面团子放进篮子里去。等会儿小儿子送两个小家伙回家时正好带过去，这大热天的，地里头忙，孟氏做菜又舍不得放油，她不心疼自个儿丈夫，我这老太婆子还心疼自个儿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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